墨辰极向前栽倒的瞬间,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至,险之又险地在他头颅触地前将其扶住。正是浑身浴血、几乎脱力的胡奎!他带着墨麟军先锋骑兵,恰好杀透敌阵赶到核心!
“先生!”胡奎看着怀中墨辰极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尤其是右臂皮肤下隐隐有诡异黑气窜动的模样,虎目瞬间赤红,声音都变了调。
“快!护送先生回城!找医官!快!”他嘶声大吼,几名紧随其后的墨麟军锐士立刻下马,小心翼翼地将墨辰极抬起,向城门疾奔而去。
与此同时,东北方向的玄麒麟旗主力也已杀到。为首一将,正是纪文叔!他此刻身着玄甲,虽风尘仆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过去未有过的坚毅与沉凝。他手中长枪挥洒,指挥着麾下虽装备混杂却纪律严明、战术刁钻的部队,高效地追杀、分割溃逃的绛颢军。
而南面的“翠穹军”部队,数量约莫三五千人,打得却甚是“精明”。他们并未拼命追击庞清主力,而是更多地侧重于截杀落后散兵、抢夺辎重粮草,甚至与同样在收缴战利品的墨麟军小队发生了小摩擦。其为首的将领,是一名面带精明之色的中年武将,此刻正目光闪烁地打量着混乱的战场和城头残破的“松云旗”,以及那面陌生的“玄麒麟”旗。
石垣堡的城门终于再次打开,幸存下来的守军相互搀扶着,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庆幸,开始清理战场,收治伤员。
堡内临时征用的医馆早已人满为患。墨辰极被紧急送入内室,随军的医官(由梓里乡三婆的弟子担任)看到他的状况,都倒吸一口凉气,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另一边,兰台曦也被亲卫紧急抬回。那杆标枪已被小心截断,但枪头仍留在体内,鲜血不断渗出,她已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
整个石垣堡,沉浸在一种惨烈胜利后的混乱与悲怆之中。
半个时辰后,堡守府大厅。
气氛凝重。主位空悬。左侧是纪文叔、胡奎,以及几名墨麟军的主要将领。右侧则是那支“翠穹军”的领头将领,以及几名石垣堡内还能行动的兰台氏旧部军官。
胡奎简单说明了身份与来意:“我等乃墨辰极先生麾下‘墨麟军’。纪文叔将军闻听石垣堡被困,先生深陷险境,遂尽起精锐,日夜兼程前来驰援!”他语气沉痛,“先生为解堡围,力战重伤,此刻…情况危急。”
兰台氏旧部闻言,纷纷露出感激与忧色。一名老校尉起身,对纪文叔、胡奎深深一揖:“多谢墨麟军仗义来援!此恩此德,兰台部没齿难忘!只是…我家小姐她…”他说不下去,语气哽咽。
纪文叔沉声道:“将军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当下之急,乃稳定局势,救治伤员,清点损失,防备庞清卷土重来。”
这时,那支“翠穹军”的领头将领干咳一声,开口道:“本将乃翠穹军地公将军麾下偏将,赵挺。奉将军之命,巡弋至此,见石垣堡被围,特来相助。”他话说得漂亮,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外那些缴获的辎重,“如今危局暂解,不知堡内现由何人主事?后续粮草军资,伤亡抚恤,皆需厘定啊。”言语间,已隐隐有插手堡内事务、索要好处之意。
胡奎眉头一拧,就要发作,却被纪文叔用眼神制止。
纪文叔看向赵挺,不卑不亢道:“原来是赵将军。多谢贵军出手之情。然石垣堡乃兰台氏浴血坚守之地,如今兰台将军重伤,自有兰台部旧将暂代军务。墨麟军乃为援友而来,不会插手堡内治理。至于战利分配…”他话锋一转,语气微冷,“贵军于南面截获之物,自可带走,以为酬劳。然东面主战场之缴获,乃我军与兰台守军血战所得,当优先用于抚恤伤亡、补充守备。赵将军以为如何?”
赵挺脸色微微一僵,没料到这看似文弱的青年将领如此滴水不漏,且对方兵力似乎不弱于自己,更是携大胜之威。他干笑两声:“纪将军快人快语,如此…倒也公道。”心中却暗自嘀咕:这突然冒出来的“墨麟军”是何来历?竟有如此战力?那墨辰极又是何人?竟能让兰台氏如此倚重,甚至为其死战?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入内,在纪文叔耳边低语几句。纪文叔面色一凝,对众人道:“诸位,墨先生情况稍有稳定,但医官言其伤势古怪,非药石能轻易奏效。纪某需即刻前往探视。胡奎,你留下,与诸位将军商议布防及清理事宜。”
他又看向赵挺:“赵将军,堡外残敌尚未肃清,恐有反复。可否请贵军移驻南门外三里处的旧营垒,与我军互成犄角,共御敌军?粮草补给,堡内会酌情供应。”
这话看似商量,实则将其兵力请出堡外,避免其留在堡内生事。赵挺心中不悦,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应下:“自当如此。”
纪文叔匆匆离开大厅,直奔医馆。
内室中,墨辰极静静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阿珩眼睛哭得红肿,正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替他擦拭脸上干涸的血迹。随军医官在一旁低声讨论着,面露难色。
“先生情况如何?”纪文叔轻声问道。
一名年长医官摇头叹道:“奇怪,实在奇怪。墨先生体表伤势虽重,却非致命。但其体内似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冲撞纠缠!一股至刚至阳,蕴含生机却霸道无匹;另一股则阴寒晦暗,充满死寂与侵蚀之意。我等用药,皆被这两股力量排斥化解,难以生效。全凭先生自身根基硬抗…若不能调和或导引这两股力量,只怕…”
纪文叔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榻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墨辰极,低声道:“先生,文叔来了…堡围已解,您定要撑住…”
他似乎想到什么,忽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块用丝绢包裹的、微微散发着凉气的深蓝色晶体碎片,仅有指甲盖大小。“撤离梓里时,于先生旧居发现此物,似对灵蕴有奇异反应,一直小心保管。不知…是否对先生有用?”
那医官接过碎片,稍一感应,顿时露出惊容:“此物…好生纯净平和的灵蕴之力!”
他尝试着将碎片轻轻放置在墨辰极的左臂矩骸之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碎片竟微微亮起柔和的蓝光,矩骸上躁动流转的暗金纹路似乎受到安抚,稍稍平缓了一丝。而墨辰极紧蹙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神了!”医官惊喜道,“虽不能根治,但或能暂缓冲突,为先生争取时间!”
纪文叔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有空细问阿珩:“阿珩姑娘,你怎会在此?梓里乡亲们可好?”
阿珩抹着眼泪道:“纪先生你们走后没多久,就有好多溃兵和流寇想来抢庄子,幸好胡奎大哥走前留下了不少训练好的乡勇,又按照墨哥哥留下的图纸加固了寨墙,才打退他们。后来纪桓大哥派人来接我们,说这里更安全…我们就跟着来了,前几日刚到石垣堡附近安置下来,就听说这边打得好凶…我担心墨哥哥和云昭蘅姐姐,就偷偷跟着运粮队混进来了…”
原来那支跟随墨麟军行动、负责后勤的民众队伍,竟是梓里乡以及沿途吸纳的流民!
纪文叔心中感慨,正欲再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报!纪将军!堡外来了数十骑,打着…打着‘渡鸦营’的旗号!为首者自称执事,要求入堡…面见墨辰极先生!”
大厅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刚刚血战方歇,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竟敢公然前来?!
纪文叔眼中寒光一闪,与胡奎对视一眼。
“来者不善。”他沉声道,“告诉他们,墨先生重伤,概不见客。让他们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可…可是…”传令兵脸色发白,“那人说…他们或许有办法,能解先生…与兰台将军之厄。”
纪文叔和胡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