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宁让苏沂川靠过来。
男人僵硬侧身，摘下眼镜，缓缓靠近，如丝绸的银色长发垂落到她的大腿。
她捧住了苏沂川的脸。
苏沂川只觉得面前的人骤然放大，自己的心跳声也是。
“闭眼。”鹿宁命令他。
睫毛颤抖，苏沂川还是顺从地闭上眼。
黑暗里，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被放到极致。
他能感受到鹿宁的吐息轻擦过唇角，也能捕捉窗外乌鸦尖厉的叫声。
越野车的后视镜上，定格在两人紧贴的身影，额头相贴的画面。
鹿宁第二次进入苏沂川的精神海。
本以为会看到黑白分明的精神世界，可这一次，她直接被投放到囚牢外。
眼前的空间阴暗压抑，铁锈色的镣铐和锁链悬空交错，冷冷垂落。
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仿佛有铁屑在割喉。
鹿宁的目光循着锁链望去。
笼子里，蹲坐着一个与苏沂川一模一样的人。
只是那张脸要更青涩，但更阴冷，眼神更森然，嘴角透露出疯狂与恶意，像是猎食者在耐心等待猎物落网。
一只毛色粗糙、鬃毛蓬乱的黑狐狸蜷缩在他脚边。
比上次见面，它变得更加瘦削，双眸泛着病态的红光。
它率先注意到鹿宁。
喉咙发出呜咽声，想向她靠近。
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本能地缩了回去，把脑袋深埋在前爪之下。
“呦！”苏厌抬起头，发出尖笑。
铁链哗啦作响，他站起身，走到囚笼边缘。
明明有栏杆隔绝，可鹿宁却感到一股掐喉般的压迫。
苏厌吸了吸鼻子，贪婪捕捉空气中的鹿宁的味道：“美味的向导，你来找我干什么？”
“让我大胆猜猜，向我告白？”
“苏厌。”鹿宁还未来得及回应，苏沂川的身影骤然浮现在她的身后，他警惕对笼中人喊道，“鹿宁是来帮我们的。”
话音落下，囚笼里的锁链猛然绷紧，发出震耳欲聋的脆响。
“哼！”
一见到苏沂川，苏厌整个人气势骤变，变得更加锋利，如同随时准备出鞘的匕首。
“把我造成这样的人就是你，只要你死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见此，苏沂川无奈地看向鹿宁：“我知道你想帮我们，但你看，我们没有办法沟通。”
鹿宁示意他先别说话。
苏厌注意到苏沂川在鹿宁面前的弱势，转而将目光落到鹿宁身上。
他的笑容邪恶又暧昧。
“你知道吗？我们的情感是共通的。”他抬手指了指胸口，“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对你的喜欢。”
“但是好奇怪，他明明将懦弱、胆怯分给了我，他却没有勇气表白，反而是我先挑明了他的心思。”
“你觉得好不好笑？”
苏厌两手抓住铁栏杆，锈迹沾染上去，如同抓了一手的血。
“你真的好香，好想吃掉你。”
苏厌低垂头颅，身上的锁链骤然缩紧，束缚他的动作。
疯言疯语并没有吓退鹿宁，她将手掌摊开，光晕缓缓溢出，柔和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因为你想缓解痛苦，你在向我求救。”
光流浸润困住苏厌的牢笼。
身上的锁链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
苏厌站在原地，浑身狼狈，唯有黑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苏沂川始终紧绷神经，警惕他的动作。
就连雪狐也竖起尾巴，对黑狐面露不善。
“苏厌，”鹿宁直视那双猩红的眼睛。
“你以为他剥离了懦弱，可你才是最坚强的那个。”
“你背负了所有的痛苦，甚至还没疯。”
或者说没完全疯。
鹿宁停顿了一下。
“你们的性格没有完全的区分，而是在相互融合。”
“你们的性格并非泾渭分明的两半，而是彼此交融的阴阳双生。你嫉妒他拥有一切，但你同样可以拥有幸福，拥有感知爱的能力。”
“但我不是来劝你放下恩怨，这是你们俩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我是来治疗你的污染。”
鹿宁坦言：“我需要S级哨兵的污染升级，你需要清理污染，这件事情我们双赢。”
没有遮遮掩掩，比苏沂川那个全是借口的家伙好太多。
苏厌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鹿宁，他爽快同意：“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
“你亲我一口。”
“？”
苏厌伸手一指?：“凭什么每次好处都是他占？”
“我也喜欢你。”
“既然你说幸福要降临在我头上，那你亲我一口，让我当场感受一下。”
“......”鹿宁沉默。
“不要脸，你这个死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冒犯？”
苏沂川脸上惯用的假笑绷不住了，撸起袖子，准备进去揍人。
他们都没得到鹿宁的亲吻，他凭什么？
虽然苏厌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苏厌，但苏沂川现在把两人分得很清，一点也接受不了。
锯同担。
情敌多了一个赫连寂已经够多了。
现在他争取的就是他和夜长渊谁先上桌，苏厌居然要插队？！
鹿宁没有顺从索求，她平静地拒绝。
“不是你喜欢，我就要回应你。”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要不要？”
她张开双手，身上散发柔和的光晕，仿佛能驱散这片沼泽的黑暗。
苏厌懒懒张开手：“那你走过来，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
苏沂川打心底不信任他，但架不住鹿宁，只能守在两人旁边，准备一有异动就对苏厌出手。
鹿宁主动上前，抱住了浑身伤痕的苏厌。
原本毫无期待的苏厌突然怔住，瞳孔骤缩，难以置信。
鹿宁身上的光晕扩散到他身上，包裹了两人。
拥抱有一种魔力。
如果被郑重的拥抱，感受对方的体温，蓬勃的心跳，好像在说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你，我也会挡在你身前，成为你和世界之间的墙。
可如果是轻飘飘抱了一下，就像是上瘾一样疯狂渴求更多更加用力的拥抱，想要把对方勒进骨髓，仿佛这样才会有一瞬，是百分百的拥有。
苏厌的双眼不受控制地流泪。
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拼命收紧手臂，几乎要将鹿宁勒进骨髓，两人肋骨嵌套。
他的牙齿蠢蠢欲动，差点咬下去，撕碎她的皮肉，感受她的温度。
但在苏沂川的虎视眈眈和无声的威胁下，苏厌还是忍住了。
“我是第一个被你这样拥抱的吗？”
一个充满关心，不带怜悯的拥抱。
苏沂川在心底回答。
——不，第二个，今天刚出现一个赫连寂。
——要是算上夜长渊，可能已经排到第三。
“你是我第一个拥抱的精神体人类。”鹿宁给出了极其严谨的答复。
“好吧，也算个第一了，而且说不定是唯一。”
苏厌挑衅朝苏沂川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