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沂川?”鹿宁试探着喊了一声。
“啊——别在我面前叫那个混蛋的名字。”‘苏沂川’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浓烈的厌恶与不屑,仿佛听到某个脏字。
“那个混蛋?”鹿宁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
明明还是同样一张脸,气质却截然不同,连说话的腔调都透着陌生。
双重人格?
鹿宁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便拼凑出答案。
苏沂川口中所谓的“抑制污染物对哨兵的影响”,竟然是硬生生把自己撕裂成两个部分,让副人格代替本体承受所有的污染与痛苦。
真是个狠人。
鹿宁暗暗咋舌,甚至觉得副人格没把苏沂川砍了算他脾气好。
但当务之急并不是感慨,而是要尽快想办法远离这个精神状态显然不稳定的家伙。
鹿宁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向外挪动。
还没走出几步,黑色狐狸的目光就扫来,拦在她的面前。
它的身形迅速拔高膨胀,眨眼间化作一头魁梧巨狼般的狐狸,獠牙森然,压迫感十足。
但它并没有扑上来,甚至紧张得两只前足踌躇刨地,耳尖颤抖,低垂头颅不敢看鹿宁。
院长实验室的污染警报声引起了安保的注意,走廊很快响起来急促赶来的脚步声。
副人格面露挑衅,当着他们的面按下实验室封闭按钮。
厚重的大门轰然落下,将外界的视线与声音一刀切隔绝在外。
这道门是由合金与高密度合成材料铸成,外层覆盖了精神抗性涂层,除非里面的人主动打开,不然S级哨兵也闯不进来。
“也别妄想用光脑求救,这里信号屏蔽,在我们结束之前,没有人能收到你的消息。”
副人格低笑,语气里透着得意与残忍,他想看到鹿宁露出恐惧、慌乱、甚至求饶的模样,结果转头看到的是她怜悯的眼神。
“你在可怜我?!”
“当然,我在可怜你。”
鹿宁毫无畏惧他凶恶的眼神,甚至继续用恶毒的刺激他:“从诞生起被苏沂川安排承受所有污染,你甚至都不能算作是人,而是垃圾桶。”
这话直接引爆了副人格,他掐上鹿宁的脖子。
“注意你的用词,小向导。”他逼近,异变的竖瞳充满恶意。
手指逐渐收紧,鹿宁胸口发闷,呼吸艰难,但眼神仍旧平静。
他想她看她害怕,她偏不如意:“你把我留在这里,不就是打算吃掉我吗?”
历史上不是没有记载过哨兵因为精神失控,面对向导的安抚,反而发狂吃掉了向导。
因为向导的血液蕴含向导素,同样能起到安抚作用,哪怕在死亡的疯狂中,也能带来片刻安宁。
曾经有一名哨兵,就在精神彻底崩坏后,咬破向导的喉咙,将人抱进浴缸,血水与热水混合,最后发现他时,仍死死抱着那具已被啃食的尸体。
“不不不,直接吃掉可太粗俗了。你是苏沂川在意的人,所以我会慢慢来,一点点品尝。”
副人格松开了鹿宁,趁着她大口呼吸的时候,整个人又贴近一步,伸出舌尖在她的侧脸轻舔一记,发出满足的低叹。
面前的向导是如此地诱人,像散发香气的苹果,酥脆多汁,让人想狠狠咬下去。
黑色狐狸也在此刻缩小体型,跳上实验台,踱步过来。
它张嘴舔舐鹿宁的手臂,姿态近乎讨好,尾巴微微摇晃。
鹿宁看似抗拒,实则引诱对方上钩。
他主动靠近了她。
这个距离,足够了。
就在两人看似亲密依偎的姿势里,鹿宁精神力猛然刺出,狠狠闯入苏沂川的精神海。
副人格灵魂一颤,猛地将头埋在鹿宁的颈窝,咬住了她的脖子,抑制住喉咙里的呻吟。
原本缠绕在鹿宁手臂的黑色狐狸也瘫软在地,毛发炸起,浑身舒爽得抽搐。
肩头传来刺痛,鹿宁心头却涌起一丝庆幸。
昨天上的第一课,向导如何用精神力保护自己,她已经熟练掌握。
刚才隔着距离试探,发现副人格的精神屏障太坚固。
不知道苏沂川喂了他多少污染,显然他的等级在自己能力之上。
硬碰硬绝对赢不了,只能换个办法。
当副人格放松警惕,和鹿宁肌肤相近的瞬间,她用精神力闯入他的精神海。
精神海,是哨兵的潜意识深处,应该能在里面找到苏沂川。
毕竟实验室的大门唯有他能打开。
鹿宁不再去思考刺激副人格苏醒的契机,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保住小命。
当视野一阵翻转,她已置身苏沂川的精神世界。
眼前一片诡异的景象,天地间黑白分割,如同斧劈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左侧是无垠雪原,白茫茫一片,安静而冷冽。
右侧则是漆黑的沼泽,泥浆翻涌,腐气弥漫,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
根据精神体的毛色判断,白色的雪地应该是苏沂川的精神海。
鹿宁抚开掉落在身上的雪花,往雪地深处走去。
她的身体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一下子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雪花仍在飘落,却本能地绕开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拉长,直到眼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囚笼。
它阴森森地矗立在雪原上,由无数污染物凝聚而成,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罕见听到脚步声,苏沂川站起身。
透过狭窄的缝隙,鹿宁的身影逐渐清晰。
她浑身散发光晕,雪花在她的肩头旋舞,如同冬日森林的精灵,踏步朝自己走来。
苏沂川按捺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企图在鹿宁面前挽回部分印象:“我很抱歉……”
鹿宁直接打断他:“先别说没用的,你怎么出去?”
煽情被制止,苏沂川摊手耸耸肩:“如你所见,只能破开这个污染笼子才行,或者等他玩够了,笼子的污染物质自己消散。”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自然清楚。
鹿宁不想等。
苏沂川更不想。
这次副人格有备而来,污染囚笼格外坚固,真要等到笼子自己消失,恐怕“他”在外面已经对鹿宁犯下错事。
虽然他不介意负责,但不是以那种坦诚相待的方式。
笼壁上翻滚着暗色的纹理,像是不断扭曲的锁链。
面对苏沂川期待的目光,鹿宁抬手:“那你就祈祷我的速度比他更快吧。”
瞬间,她身上的光晕扩散,宛如温泉的暖流渗透进坚硬的污染屏障。
苏沂川闷哼一声,不是痛,而是一种几乎陌生的舒适感。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春天包围,浑身散发暖意。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冰雪覆盖的天地突然冒出一株新芽。
嫩绿如新翠,成了这片黑白世界里第三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