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王小蕊拢了拢米白色风衣的领口，脚步却没停。手里的热拿铁渐渐失了温度，像她此刻悬在半空的心。究竟忘了什么？她对着红灯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
通勤包里的钥匙串叮咚作响，那是出门前反锁家门的证明；笔记本电脑沉甸甸地压着肩膀，昨晚加班整理的文件应该都存在桌面了；甚至连阳台的绿萝都记得浇了水——她明明检查过三遍。可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根细小的鱼刺卡着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地铁进站的呼啸声里，她突然想起今早的闹钟似乎没响。不对，是自己比闹钟早起了十分钟。那杯没喝完的豆浆？垃圾桶里明明躺着空纸杯。客户的电话？通讯录里最近通话栏干干净净。她烦躁地扒开额前碎发，玻璃映出张略带倦意的脸，眼下淡淡的青黑像块没擦干净的墨渍。
“下一站，人民广场。”播报声惊醒了她。怀里的咖啡晃出细小的涟漪，她慌忙稳住，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时猛地一颤——不是工作，不是家事，是更柔软的东西。像春日里忘了收的风筝线，明明握在手里，却不知何时脱手，只余下掌心空荡荡的触感。
电梯数字跳到15楼，她深吸口气理了理衣领。金属门缓缓滑开，同事笑着打招呼的瞬间，王小蕊突然听见心底“咔嗒”一声轻响。
王小蕊正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慵懒的惬意。她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脑海中还残留着刚才梦中那些模糊的片段，一生的悲欢离合，似乎都在那转瞬即逝的梦境中经历了一遍。
“滴——检测到宿主意识回归，寿终正寝任务未完成，正在巡查原因……”
冰冷、机械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脑海深处响起，像一把重锤猛地敲在王小蕊的心上。她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却远不及那声音带来的冲击。
“寿终正寝任务……”王小蕊喃喃自语，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被遗忘的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她是一名任务执行者，穿梭于各个小世界完成任务。而这一次，她的任务是在一个普通的世界里，作为一个普通人，安然度过一生，直至寿终正寝。
所以，刚才那不是梦？那些长达近百年的人生，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那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竟然都是她刚刚完成的任务？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沉浸在了那个“普通人”的角色里，经历了完整的一生。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炸开时，警告：编号6930任务者神魂波动异常。系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关联小世界核心人物沈清辞生命体征消失，世界线稳定性跌破阈值，已于三秒前彻底崩塌。
王小蕊正抬手按上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记忆碎片尖锐地划过脑海：那个原本正常的小世界，变得诡异不已，最后是耀眼的白光。
因宿主神魂在崩塌中受损37%，系统启动紧急预案，强制遣返原世界。机械音顿了顿，当前状态：神魂不稳，部分记忆碎片丢失，需静养修复。
王小蕊在晨光里泡开第三遍茉莉花茶时，终于感觉到胸腔里那团薄雾般的神魂凝实了些。窗棂上的冰花已经化尽，初春的风裹着楼下早点铺的油条香钻进来，她伸手推开窗，指尖触到微凉的空气——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安稳度过的第三个月，系统面板彻底消失后的第一百天。
茶盏里浮起的茉莉花瓣打着旋儿沉底，像极了那些被强行塞进脑海的任务提示音。如今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她不再是某个快穿系统的编号，只是王小蕊，一个需要把碎裂神魂一片片粘起来的母亲。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锁着张泛黄的画纸，儿子用蜡笔涂了歪歪扭扭的太阳，背面铅笔字写着送给妈妈的盾牌。每次神魂刺痛难忍时，她就会把画纸铺在膝头，用指腹一遍遍摩挲那些笨拙的线条，直到神魂的伤口不再疼痛。
书架第三层摆着新添的医书和古籍，从《本草纲目》到《黄庭经》，书页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她发现当注意力专注在经络图或吐纳法上时，神魂恢复的速度会快上些许。昨夜打坐时，丹田处终于聚起米粒大的暖光，按照老道士留下的残篇记载，这该是神魂恢复了三分之一的征兆。
楼下传来邻居家小孩背唐诗的声音，王小蕊端着茶盏走到阳台。晾衣绳上飘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衫，风过时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像极了儿子总爱蹭过来的小脑袋。她对着虚空描摹那个软乎乎的轮廓，唇角弯起的弧度。
能够陪伴在儿子身旁，对王小蕊来说，这已经是无比幸福的事情了。至于是否还能再次穿越时空，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毕竟，与儿子共度的时光才是最珍贵、最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