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可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抹笑容好似春日暖阳,再度在她脑海清晰浮现。
她呆呆站了许久,才转身踏入身后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
病房内,浅灰色的窗帘半掩着,午后微弱的光透过缝隙,洒在那张洁白的病床上。
床上躺着的男生约二十一岁,呼吸罩严严实实遮住大半张脸,只剩轮廓隐约可见,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的线管,像纠缠不清的银线,将他与外界的希望牵扯。韩可星轻手轻脚坐下,陪护椅因她的动作发出细微 “吱呀” 声。
“哥哥,你都好久没笑了……”
她眼神定定地望着床上双眼紧闭的男生,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在安静的病房里悠悠打转。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唱歌……为什么妈妈她不能像你以前那样支持我呢?” 她微微蹙起眉,睫毛跟着轻轻颤动,“对了,我新学了首歌,唱给你听好不好……” 说话间,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角,透着几分忐忑与期待。
她记得医生说过,多跟哥哥说说话、讲讲生活,或许能唤醒他沉睡的意识。于是,几乎每周,她都会挤出时间往医院跑。不管课业多忙,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坚持来这儿,陪哥哥唠唠校园里的趣事,把新学的歌唱给他听。可哥哥始终毫无回应,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笑着夸她 “唱得好听” 。
浅淡却真挚的歌声,缓缓在安静得能听见仪器 “滴答” 声的病房里流淌。
“我不完美的梦,你陪着我想……” 韩可星清亮的嗓音,带着独属于青春的纯粹,轻轻触碰着病房里凝滞的空气。
好几年的时光,像被按下慢放键,又好似飞逝而过。男生依旧静静躺着,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仪器上的数据平稳却冰冷,仿佛在无声宣告希望的渺茫。
韩可星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橙红的天际,思绪飘回那个改变一切的日子。要是那天,她不贪玩跑上马路,哥哥就不用为了救她,遭遇那场可怕的意外,不会变成如今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
歌声慢慢哽咽,尾音打着旋儿,带着化不开的悲伤,音符好似浸了泪,每一个都沉甸甸的。
“我不完美的心事,你总放在心上;不完美的歌,你都会唱……”
她垂眸,望着自己在地上晃动的影子,又看向仪器上起伏的线条,恍惚间,竟觉得歌曲的旋律和心电图的波动,像是同一首无声悲歌的不同声部,一起诉说着这漫长又煎熬的等待,还有藏在岁月里,那份从未说出口,却深到骨髓的兄妹情 。
——
萧曜野烧得昏沉,刚从混沌里挣出几分清明,视线还蒙着层薄雾,就撞见门口的时星柠。
他脑子慢半拍转着,看她身影逆光立在病房那方,轮廓被光晕柔化,却掩不住眉眼漂亮—— 长发松松绾着,碎发衬得侧脸线条清透,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时星柠眼尖瞅见药水见底,慌慌张张找护士换空了的输液袋。护士推门进来,随口嘟囔:“多亏你朋友垫药费,不然这瓶药都续不上。” 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精准落进两人耳里。
等护士走,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还带着高烧后的涩:“垫了多少,我加你微信还。”
时星柠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守到糖的小孩,那股子雀跃把病房冷寂都烘暖几分。
“怎么了?”萧曜野抬眼疑惑看了她一眼,又垂眸,“是不是不方便加……”
他蹙了下眉,却没像往常那样带着疏离的冷意,反而因为没力气,那点蹙眉的弧度都显得软乎乎的,像只闹了点小脾气却没底气的小狗。
而平日里总是抿成冷硬线条的唇,此刻也因为不舒服而微微张着,连说话的调子都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或者你记个卡号?”
时星柠感觉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了一下,随即又“咚咚”地狂跳起来,震得耳膜都发颤。
这发烧把他烧得像只卸下所有防备的大型犬就算了,居然还会露出这种有点无措又乖乖等着答复的样子?那微哑的嗓音配上垂眸时的乖顺,简直像在她心尖上轻轻踩了一脚,痒得人想笑又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把眼底那点快要藏不住的雀跃压下去,指尖却因为太激动而微微发颤。
时星柠忙回道,“方便方便,我扫你。”
钱不重要,主要是能加他微信啊!!
微信好友添加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时星柠抬头就看见萧曜野脸颊仍泛着不正常的红。
她没多想,下意识皱了眉,伸手就往他额头探去——指尖微凉,触到温热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下。
“还低烧着。”她轻声说,收回手时指尖像还沾着他的温度,“渴不渴?我去给你打水。”
萧曜野似乎没完全反应过来,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又想起刚才指尖那阵舒服的凉意,喉结轻轻动了动,过了两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单音节:“……嗯。”
声音没了平时的疏离感,连这个单音节都透着点病中的温吞。
时星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身拿起他床头柜上的保温杯,轻手轻脚地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合上的瞬间,萧曜野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刚才她手指碰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那点凉丝丝的触感,跟他浑身的燥热拧在一起,让他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