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币手中换回的惰性曼德拉合金,如同给濒死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李安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投入到开采工具的制造中。
他右臂的伤势在红雅持续的自然之力滋养下,愈合情况良好,虽然新生的皮肉依旧敏感,发力时偶有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但已经能够胜任精细的引导工作。
他将对记忆空洞的茫然、对银币警告的警惕,全部压抑在心底,转化为锻造炉中更加炽烈的火焰。
利用曼德拉合金优异的能量惰性和结构韧性,结合从提赛列哨站残骸中获取的灵感,李安设计制造出了一系列奇特的工具:依靠水流涡轮驱动、钻头表面铭刻了微型稳定符文的无声钻探器。
利用重力和精巧杠杆、能在狭小空间内精准破碎岩石的“穿山甲”冲击锤;甚至还有几个能够吸附在岩壁上、通过精神力微弱链接进行远程操控的“矿工之眼”侦查球。
整个过程,也是他对自身锻造技艺的一次锤炼与整合。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改变材料的物理性质,开始尝试将能量引导、符文铭刻与机械结构相结合,摸索着一条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锻造之路。
虽然成品大多只是青铜级、白色或绿色品质,但其构思之巧妙,连一旁协助的红雅都时常感到惊叹。
工具准备就绪,开采行动立刻展开。为了保密和减少风险,参与行动的只有李安、红雅以及深喉亲自挑选的十名最可靠、最擅长在混沌区边缘活动的鱼人夜行者。
再次来到那片位于混沌区边缘的枯萎林地附近,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空气中残留的死亡气息与前方水蚀洞穴中散发出的、混杂着沼铜矿脉的微弱能量波动和空间不稳定带来的扭曲感,交织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李安启动了“矿工之眼”。
几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体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洞穴入口,它们表面铭刻的微光符文将内部的景象实时传递到李安手中一个简陋的、由水晶片和导线构成的接收装置上。
画面晃动,显示出洞穴内部的情况。
洞壁湿滑,布满了发出幽蓝光泽的沼铜矿脉,但它们的分布并不均匀,许多地方被坚硬的岩石隔断。
更麻烦的是,洞穴深处,空间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如同水波般荡漾,那是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
“优先采集边缘稳定区域的矿脉。避开所有空间异常点。”李安通过对讲装置,用低沉的声音向洞内待命的鱼人战士下达指令。
鱼人战士们两人一组,携带着无声钻探器和“穿山甲”冲击锤,如同幽灵般潜入洞穴。
他们动作迅捷而谨慎,常年与沼泽危险共生的本能让他们对潜在的威胁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
开采工作起初进展得还算顺利。
钻探器低沉地嗡鸣着,在曼德拉合金钻头的作用下,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切开,露出里面幽蓝的矿石。“穿山甲”冲击锤则精准地敲下大块的矿石,由后面的鱼人小心地装入特制的隔绝矿筐。
李安和红雅守在洞口,全神贯注地监控着接收装置传来的画面和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
红雅闭目感应着周围的自然能量,眉头微蹙,这里的死寂与不远处混沌区传来的狂乱波动,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
时间一点点过去,采集到的沼铜矿石已经装满了两个矿筐。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一天,就能完成初步的采集目标。
然而,就在一名鱼人战士操控钻探器,试图开采一处位于洞穴中段、靠近一处较小空间褶皱的矿脉时,异变发生了!
钻探器的钻头刚刚接触岩壁,那处原本只是微微荡漾的空间褶皱,突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起来!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
“小心!”李安对着通讯器大吼。
但已经晚了!那名鱼人战士连同他手中的钻探器,被那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扯向空间褶皱!
他身边的同伴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但那股力量远超想象,两个人一起被拖着向那扭曲的空间滑去!
“拉住他们!”深喉在洞口厉声喝道,另外几名鱼人战士立刻冲上前,抛出带着钩爪的绳索,试图拉住同伴。
洞内瞬间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那剧烈波动的空间褶皱中心,一点暗红色的光芒猛地亮起,如同恶魔睁开了眼睛!
一股暴虐、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褶皱中喷涌而出,席卷了整个洞穴!
“啊——!”
首当其冲的几名鱼人战士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抱住头颅痛苦地倒地翻滚,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涣散而疯狂,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就连守在洞口的李安和红雅,也被这股精神冲击的余波扫中,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灵魂仿佛都在颤栗!
“是混沌低语!封闭灵觉!”深喉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酋长,强忍着不适,大声提醒。
红雅脸色煞白,但她立刻双手交叠在胸前,颈间的自然之心玉佩散发出柔和的翠绿光晕,形成一个微弱的屏障,将她和李安护在其中,勉强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
李安右眼剧痛,那股精神冲击似乎引动了他灵魂深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
他死死盯着接收装置,只见那空间褶皱中,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一个模糊的、由纯粹混乱能量构成的、如同巨大眼球般的虚影,正试图从褶皱中挤出来!它所过之处,连岩石都在被分解、吞噬!
不能让它出来!
李安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危险!
一旦让那个东西完全降临,所有人都得死!
他一把抓起旁边一个尚未使用的“穿山甲”冲击锤,对着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放弃工具!所有人,立刻撤退!快!”
同时,他左臂猛地发力,将那沉重的冲击锤朝着洞穴深处、那眼球虚影前方的岩壁狠狠投掷过去!他不是要攻击那怪物,而是要……
“轰隆!”
冲击锤精准地击中了眼球虚影上方一块巨大的、原本就因为空间扭曲而松动的岩石!
巨石崩塌,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下,大量碎石和尘土瞬间淹没了那片区域,也将那尚未完全钻出的眼球虚影和剧烈的空间褶皱暂时掩埋!
吸力和精神冲击骤然减弱。
“撤!快撤!”深喉抓住机会,指挥着还能行动的鱼人战士,拖着受伤和神志不清的同伴,拼命向洞口撤退。
李安和红雅也迅速后撤。
在离开前,李安最后瞥了一眼接收装置,画面在彻底被干扰成雪花前,他似乎看到,那被掩埋的废墟中,一只完全由暗红能量构成的、充满了无尽恶意与贪婪的眼睛。
穿透了岩石的缝隙,死死地“盯”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他如坠冰窟。
众人狼狈不堪地逃回相对安全的区域,清点人数,有两名鱼人战士在被拖向空间褶皱时受了重伤,还有三人受到严重的精神污染,陷入癫狂,需要立刻救治。
采集到的沼铜矿石只带回来一半,珍贵的开采工具则全部损失在了洞里。
第一次主动的资源采集行动,以惨痛的代价告终。
李安站在沼泽边缘,回望着那片仿佛吞噬了一切的枯萎林地和隐藏着恐怖的水蚀洞穴,右臂的新伤旧痛仿佛都在隐隐作祟。
他得到了急需的沼铜矿,但似乎……也惊动了一些沉睡在混沌深处的、更加可怕的东西。
那个眼球虚影,究竟是什么?
它最后那一眼,是随意的扫视,还是……已经记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