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大眼睛，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好、实际上带着疲惫和脏污却依然纯净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开口：
“哥哥，你没事吧？坏人被念念吓跑啦！”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小骄傲，还有毫不掩饰的、想要亲近的善意。
夜闵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听着那软糯的声音，握着拳的手，指节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依旧沉默着，只是那冰冷的眸光，如同被投入一颗微小石子的古井，泛起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涟漪。
这个突然出现、莫名其妙保护了他、还对他笑得如此……温暖的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念念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心里那点“同类”的亲切感更浓了。
他歪了歪头，想起自己也很饿，这个哥哥受伤了，肯定更饿。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怀里——那原本放着老婆婆给的铜钱的地方（铜钱早在山林中不知何时丢失了），摸索了半天，最后只掏出来一小块被压得扁扁的、沾了点尘土的粗面馍馍碎屑。
这是他之前吃馍馍时，无意中掉在怀里的一点残渣。
他摊开白白嫩嫩却带着划痕的小手掌，将那一丁点碎屑递到夜闵面前，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分享欲：
“哥哥，饿吗？这个……给你吃。虽然只有一点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意识到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尖。
那一小撮可怜的馍馍碎屑，静静躺在念念脏兮兮却难掩精致的小手掌心。
竹林空地上，空气仿佛凝滞。
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变得格外清晰。
夜闵的目光，从念念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缓缓移到他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残渣上。
他那双古井般死寂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碎裂了一道缝隙。
夜闵的视线在那点碎屑和念念期待的小脸之间徘徊了足足三息。
他常年冰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死水般的眼眸深处，审视与疑惑的涟漪似乎扩大了一圈。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
看起来娇嫩得仿佛一碰即碎，穿着虽破损却难掩贵气的衣袍，明显与他、与这个肮脏粗糙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东西，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挡在他面前，用那点可笑的、几乎不存在的“力量”吓退了欺凌者，现在又捧着他自己都视若珍宝的、仅有的一点食物残渣，要分享给他这个满身污秽与伤痕的“哑巴”。
愚蠢。天真。不合时宜。
这是他心里瞬间划过的判断。
可为什么……
心脏最深处那早已麻木冻结的一角，会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要被忽略的刺痛和……
痒意？
他终于有了动作。
不是去接那点碎屑，而是缓缓地、带着某种僵硬的滞涩感，移开了目光，重新低下头，将自己埋进竹子的阴影里，用沉默竖起了坚固的壁垒。
他甚至微微侧了侧身，将受伤更重的右臂藏得更深，这是一个拒绝交流、拒绝靠近的防御姿态。
念念举着小手，等了半天，只等到一片沉默和那个重新变得疏离冰冷的侧影。
他亮晶晶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小嘴微微嘟起，有些无措。
哥哥是不喜欢吗？
还是……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