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破庙中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钱同知和赵员外等人这才注意到庙里还有这么个衣着干净、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以及她身后那个气度不凡的小少年。见他们衣着虽不显华丽，料子却非凡品，一时摸不清来历。
那干瘦道士被瑶光点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厉声道：“哪里来的小娃娃，胡言乱语！冲撞了河神祭祀，你担待得起吗？！”
瑶光却根本不理他，目光直接越过他，看向那残破的河神神像，冷冷道：“泥鳅不成龙，偏要学人享香火。享用也就罢了，还敢纵容邪道以活人祭祀，窃取生魂……你这‘河神’，做到头了。”
她伸出小胖手，对着那神像，隔空轻轻一握。
“咔嚓……轰隆！”
那泥塑的神像，毫无征兆地，从内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轰然坍塌，化作一地碎泥块！
“啊——！”
庙内众人，包括钱同知、赵员外和那道士，全都吓得惊呼出声，脸色煞白！
神像……自己碎了？！
那干瘦道士更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指着瑶光，嘴唇哆嗦着：“妖……妖孽！你是妖孽！”
瑶光看都没看他，只是对承瑞道：“看见没？这就是所谓的‘河神’，连老祖我一丝气息都承受不住，也敢妄享祭祀，庇护邪祟？”
她目光转向那吓傻了的钱同知和赵员外，奶声奶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赈灾不力，勾结邪道，妄图以活人祭祀，你们俩，等着抄家问斩吧。”
她又瞥了一眼那瘫软的道士：“至于你，身上背着十七条人命，炼魂邪术……待会儿自有鬼差来接你。”
说完，她拉着承瑞，转身便向庙外走去。
留下庙内一干人等，如同泥塑木雕，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之中。
走出破庙，瑶光看着远处依旧浑浊汹涌的澜江，小脸上露出一丝厌烦。
“真是麻烦……还得亲自下去，把那条躲在水眼里吸食怨气的泥鳅给揪出来。”
她嘀咕着，身上那件小红肚兜，无风自动，散发出淡淡的、却浩瀚如渊的气息。
承瑞知道，皇姑姑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江南的水，注定要被这位小祖宗，彻底搅浑。
残破的河神庙内，神像轰然坍塌的烟尘尚未落定，瑶光那句“等着抄家问斩”和“自有鬼差来接你”的奶音宣言，如同冰锥刺入钱同知、赵员外和那邪道的心脏，冻得他们魂飞魄散。
而庙外，瑶光已不再理会身后的烂摊子。她拉着承瑞，迈着小短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澜江奔腾咆哮的岸边走去。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木、杂物，甚至偶见浮尸，怒吼着冲向远方，仿佛一条失控的黄色巨龙。
“姑姑，我们这是要……”承瑞看着那凶险的江面，心头惴惴。
“下水，抓泥鳅。”瑶光言简意赅，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丝被打扰清净的不耐。她走到水边，那汹涌的浪涛似乎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她脚下那片区域。
她伸出小胖手，对着浑浊的江水，凌空一划。
一道无形的屏障豁然开启，眼前的江水如同被一只巨手强行分开，露出中间一条干燥的、向下延伸的通道，直通幽暗的江底！通道两侧，是凝滞不动的水墙，里面甚至能看到惊恐游弋的鱼虾。
承瑞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是神仙手段？
“走。”瑶光率先迈入通道。承瑞连忙跟上，踏入这江底坦途。身后，那分开的水幕无声合拢，将外面的天光与喧嚣彻底隔绝。
通道内并不黑暗，两侧凝滞的水墙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映照着脚下干燥的泥沙和偶尔可见的沉船残骸、白骨。越往深处走，那股属于水底的阴冷潮湿之气越重，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腥甜味的邪异气息，从通道尽头弥漫而来。
瑶光的小鼻子动了动，嫌弃地皱眉：“腥气更重了，还混着怨魂的味道。这泥鳅，胃口不小。”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那并非寻常的江底，而是一片被巨大力量开辟出的、笼罩在惨绿色幽光下的水下空间。空间中央，盘踞着一座由累累白骨、沉船木板和黑色水草堆砌而成的诡异祭坛。祭坛样式古朴邪异，与之前在赵府和玄幽上人处见过的噬魂法坛有几分相似，但规模更大，气息也更加古老阴森。
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漆黑珠子，正是放大版的“聚魂珠”！此刻，那珠子正缓缓旋转，散发出强大的吸力，无数淡薄透明、面容扭曲痛苦的人形虚影——那些死于水患、尚未被引入地府的残魂，正哀嚎着被强行抽取过来，投入珠体之内，化作其滋养的养料。
而在祭坛之下，浑浊的水流中，隐约可见一条巨大的、覆盖着黑色鳞片的阴影在缓缓游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感受到生人气息，那祭坛下的巨大阴影猛地一滞，随即，两颗如同灯笼般大小的、闪烁着惨绿幽光的眼睛，自黑暗中亮起，死死盯住了闯入的瑶光和承瑞。
“嘶——何方小辈，敢闯本神清修之地！”一个沉闷如雷、带着水流回响的声音，在整个水下空间震荡开来。那巨大的阴影缓缓上浮，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条体长超过十丈的巨蛟！通体覆盖着碗口大小的漆黑鳞片，头生独角，腹下有四爪，虽未完全化龙，但已颇具龙形，周身妖气汹涌，与水底怨气、被窃取的魂力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凶戾。
它自称“本神”，显然便是借此地水脉和祭祀，窃取香火魂力，妄图化龙的妖蛟！
承瑞被那妖蛟的庞大体型和恐怖威压慑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绝非之前遇到的玄幽上人之流可比！
瑶光却只是抬了抬眼皮，打量着那妖蛟，撇撇嘴：“一条黑泥鳅，也敢自称‘神’？窃取香火，吞噬生魂，引发水患，涂炭生灵……你这孽畜，罪孽滔天！”
那妖蛟被瑶光一口一个“泥鳅”、“孽畜”叫得勃然大怒，它在此地经营数百年，借助水患天灾与邪法祭祀，魂力大涨，自觉离化龙只有一步之遥，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狂妄小儿！找死！”妖蛟怒吼一声，巨尾猛地一摆，搅动起恐怖的水流，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钢鞭，带着万钧之势，朝着瑶光和承瑞当头砸下！这一击若是落实，便是精铁也要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