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号脱离地球轨道,正式踏上地火转移轨道的瞬间。
在“星舰港”的控制中心大屏幕上,以一个简洁的轨道参数变更和“trans-mars Injection Successful”(地火转移轨道注入成功)的提示信息悄然呈现。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媒体的喧嚣,但对于所有知情人而言,这行字的分量,重若千钧。
飞船内部,重力已然消失。失重感初次降临,对于大部分队员来说,这仍是一种需要适应的新奇体验。
一些零散的笔、数据板,甚至一滴不小心飘出的水珠,都开始优雅而缓慢地在舱内悬浮、翻滚。
几名第一次经历长期失重的队员,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努力对抗着内耳前庭带来的眩晕感。
“所有人,按照预定适应计划,逐步进行失重环境活动。感觉不适的,立即报告,不要硬撑。”
苏茜的声音通过舱内广播响起,平稳如常。
她自己也解开安全带,轻轻一推扶手,身体便轻盈地飘浮起来,开始巡视各个舱室。
最初的二十四小时,是在忙碌的适应和系统状态精密监控中度过的。
队员们需要熟悉在无重力环境下移动、饮食、睡眠,甚至使用卫生间。
工程师们则密切关注着聚变推进器的持续低功率运行状态,以及生命支持系统在长期失重条件下的各项参数。
一切都按部就班,但每个人都清楚,真正的考验是长达数月的航程,以及最终的目的地。
当飞船状态初步稳定,苏茜下达了第一个与科研任务相关的指令:
“按计划,启动‘火种一号’生态实验模块。”
位于飞船中部的专用实验舱内,一个约莫衣柜大小的封闭容器被激活。
这就是沈云飞团队在地面上呕心沥血打造的、融合了物理化学循环与生物生态的微型闭环系统——“火种一号”。
它内部模拟着火星的土壤、部分大气成分和辐射背景,种植着那些经过深度改造、被认为最能适应火星严酷环境的先锋植物和微生物群落。
植物学家李敏博士飘到模块前,小心翼翼地打开观察窗,内部柔和的LEd生长灯光芒映在她专注的脸上。
她仔细记录着初生的苔藓和藻类的色泽、形态,监测着系统内氧气和二氧化碳的浓度变化。
这个小小的“生态罐头”,是未来火星基地实现食物和氧气部分自给的希望雏形,它的成败,关乎着远征队长期生存的根基。
与此同时,在飞船的观测穹顶——一个拥有超大视野舷窗的球形舱室。
地质学家威尔逊博士和天体物理学家陈浩正漂浮在窗前,架设着高精度的光谱仪和摄像设备。
窗外,是前所未见的深邃星空。
地球已经缩小成一个遥远的、美丽的蓝色亮点,而火星,则在前方的夜幕中,呈现出愈发清晰的、诱人的橙红色光泽。
“看那里,奥林匹斯山(太阳系最高山峰)的轮廓,在边缘已经开始能隐约分辨了。”
陈浩指着放大影像中的一个模糊阴影,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威尔逊则更关注火星表面的色彩和纹理变化:
“乌托邦平原(预选着陆点)区域的反照率特征与探测器数据完全吻合。
这感觉……真不可思议,我们就像在一步步靠近一个只在课本和屏幕上见过的世界。”
他们的观测数据,将实时传回地球,为后续的着陆和基地建设提供最一手的信息。
航程并非总是平静的。
在进入转移轨道后的第七天,飞船经历了一次短暂的、来自太阳的高能粒子爆发(太阳风增强)。
虽然飞船的多层复合防护盾和自身磁场有效抵御了绝大部分辐射。
但仍有少量粒子穿透,引发了舱内多个灵敏探测器的短暂报警,辐射剂量监测仪的读数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脉冲峰。
“所有非必要电子设备暂时休眠。队员进入核心防护区,穿戴额外防护装备,直至警报解除。”
苏茜的命令迅速而果断。
队员们有条不紊地执行指令,飘向飞船中心辐射防护最强的居住舱段,并穿上内置了轻质辐射屏蔽材料的备用舱内服。
整个过程紧张但毫不慌乱,大家都清楚,这只是深空旅行中可能遇到的、诸多潜在风险之一。
一小时后,警报解除,一切恢复正常。
这次小小的插曲,让所有人都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他们正航行在一片充满未知的、并非全然友好的海洋中。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火星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
从一颗明亮的星星,逐渐展现出圆盘的形态,表面的暗色斑块、极地的冰冠、巨大的峡谷和环形山,都变得越来越清晰、真切。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远航的水手,终于看到了远方陆地的轮廓,心中充满了即将抵达彼岸的期盼与激动。
在一次例行的全员通讯中(此时通讯延迟已长达二十分钟),苏茜的声音通过量子加密信道,传回了“星舰港”:
“地球,这里是‘启明’号。我们一切安好。
火星就在前方,它很美,也很……巨大。
我们正在按计划进行最后阶段的轨道调整和着陆预案演练。
全体队员精神状态良好,期待着踏上新世界的那一刻。”
控制中心里,林枫、陈明远和所有听到这段通讯的人,都露出了欣慰而复杂的笑容。
他们知道,最艰难、最不可预测的挑战——火星着陆与基地初建——即将开始。
林枫看着屏幕上那颗占据了显着位置的红色星球,轻声自语,仿佛在回应苏茜,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