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义释严颜的消息,如插翅般掠过崎岖蜀道,传遍西川各地,州郡震动,无数守将暗自动摇。而在益州北端的汉中,一场风格迥异的战事,正于阳平关下拉开帷幕。
阳平关乃汉中咽喉门户,山势险峻,关隘巍峨,险固更胜巴郡,可守关的军队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们衣甲杂乱无章,全无制式统一,多数人头裹黄巾,手中握着的不是刀枪剑戟,竟是锄头、镰刀这类农家器具。这便是张鲁麾下的“鬼卒”,是五斗米教最虔诚信徒,他们眼中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剩对“天师”的狂热信仰,愿为教义赴死。
关隘之巅,一面丈许宽大的杏黄大旗迎风招展,“天师”二字遒劲张扬,在风里猎猎作响。关下,赵云一身亮银甲胄,跨坐照夜玉狮子,银鬃雪蹄,神骏非凡。他手中龙胆亮银枪斜指地面,枪尖在山间清冷天光下,折射出一道孤高凛冽的寒芒,身后大军阵列齐整,甲叶铮亮,军纪严明,与关上混乱狂热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城头一名头裹黄巾的祭酒,按剑高声呼喊,声音穿透两军阵前的风:“天师有令!凡斩敌将首级者,封阳平治头之位,死后直升仙境,永脱凡尘!”话音落,关上鬼卒齐声狂呼,声浪嘈杂汹涌,震得山风都似凝滞。
赵云眉头微蹙,他征战多年,见惯悍不畏死的士卒,却从未见过这般将生死视作登天筹码的军队。这不是沙场征战,分明是一场用鲜活人命堆砌的愚昧祭祀。
“开门!”随着一声令下,阳平关沉重的城门轰然洞开,潮水般的鬼卒从关内涌出,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五斗米教经文,全无半分阵形战术,只凭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朝着蜀军阵营扑来。
赵云并未下令全军冲锋,只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照夜玉狮子会意,如一道白色闪电,迎着黄色人潮逆流而上。龙胆亮银枪骤然出鞘,枪尖在空中划出玄妙弧线,招式灵动却未带半分杀意。第一名冲来的鬼卒挥锄劈砍,赵云枪尖轻轻一点,沉重锄头瞬间脱手飞出,砸倒身后数人,那鬼卒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枪势不停,龙胆亮银枪如灵蛇出洞,在拥挤人潮中穿梭自如,点、挑、拨、刺,招招精准击在对方兵器或手腕关节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的却是成片兵器脱手落地的脆响,鬼卒们虽狂热,却连赵云的衣角都碰不到。
赵云一人一骑,竟在数万鬼卒中硬生生犁出一条通路,无人能近他三尺之内。这便是赵云成名的七探盘蛇枪,探的从不是敌人性命,而是阵形的破绽、士气的根基,只破敌而不斩敌,尽显宗师气度。
城头祭酒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那员白袍小将如入无人之境,步步逼近城门,他心中信仰的无敌鬼卒,在那杆银枪面前脆弱如朽木,狂热的信仰,在绝对实力面前轰然崩塌。赵云目光始终锁定城头天师大旗,猛地催马扬枪,龙胆亮银枪化作一道银龙冲天而起,枪尖精准挑中旗杆,旗杆应声而断。杏黄大旗从空中飘落,如一块遮羞布,盖住建关下的狼藉与鬼卒的惊恐。
阳平关,不攻自破。
南郑天师府内,张鲁正在静室打坐,一名弟子连滚带爬闯入,声音因极致恐惧而变调:“天师,不好了!阳平关失守了!”张鲁猛地睁眼,心头一沉,沉声问:“赵云军队杀了多少人?”弟子颤抖着回话:“死者不足百人,伤者却有数千,他们兵器尽被挑落,多是手脚骨折,无一人丢了性命。”
张鲁身形一晃,面露惊色。他不怕杀人如麻的狠角色,最怕赵云这般只摧毁武器与意志,却留人性命的对手——这是绝对的实力碾压,更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仁慈。
次日清晨,赵云大军兵临南郑城下,城门却早已大开。张鲁脱去天师法袍,换了一身素衣,亲手捧着绘制精细的汉中全境羊皮舆图,独自出城。他走到赵云马前深深一揖:“罪人张鲁,知天命已归大丞相,愿献汉中全境舆图户籍,只求将军善待汉中数十万生民。”
赵云翻身下马,亲手扶起张鲁,声音平静而有力:“丞相有令,凡归附者皆为大汉子民。先生深明大义,丞相必不吝封赏。”他接过舆图,汉中全境,自此尽归萧澜,西川门户,也被彻底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