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消息,如同雁门关上空的烽火,一日三惊,烧得人心头焦灼。
曹操并未坐以待毙。这位乱世之奸雄,在察觉到萧澜大军的动向之后,迅速做出了最狠辣的决断。他将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刀——张合与徐晃,死死地钉在了黄河渡口。
仓亭。
这里是萧澜大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也是通往邺城的咽喉要道。守住这里,邺城便稳如泰山;一旦失守,整个河北防线将门户大开。
风,从黄河北岸呼啸而来,带着一股肃杀的铁锈味,刮在人脸上生疼。
萧澜一身银甲,立于阵前,遥望对岸。
仓亭的城墙并不算特别高大,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箭垛,与往来巡弋、杀气腾腾的士卒,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两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面上书苍劲有力的“张”字,一面上书锋芒毕露的“徐”字。
张合,以沉稳坚韧着称,是曹操麾下最可靠的盾,能将防御做得滴水不漏。
徐晃,用兵机敏果决,是他手中最迅捷的矛,专司突击与骚扰。
一文一武,一守一攻,两人配合默契,宛如一对嗜血的獠牙,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萧澜的目光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温度。他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战前的豪言壮语。
他只想要一场胜利。
一场足以告慰雁门关亡魂,足以让曹操胆寒的彻底胜利。
“赵云。”
“黄忠。”
他冰冷的声音在风中传递,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
一老一少,两员大将同时出列,抱拳行礼,声如洪钟,震得周围空气微微一颤。
“我要你们,在三日之内,踏平仓亭。”
没有退路,只有死令。
战鼓,骤然擂响,如同惊雷滚过大地。
进攻的号角撕裂了天空,凄厉而激昂。
赵云一马当先,胯下白马如电,手中亮银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冲入战场。他身后,是潮水般涌上的荆州精锐,喊杀声震天动地。
黄忠立于阵后,神色凝重,他缓缓挽开那张足以开碑裂石的宝雕弓。
“咻——”
每一箭射出,都带着破空之声。
“噗嗤!”
必然有一名城头的曹军应声倒下,一箭穿心,绝无幸免。黄忠的箭法,已是出神入化,成为了城头曹军挥之不去的梦魇。
然而,即便如此。
张合的防守,依旧如同一块坚硬到令人绝望的磐石。
滚木、擂石,不要钱似的从城头砸下,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得攻城士卒血肉模糊。箭矢如飞蝗般遮蔽了天日,将冲锋的道路变成了死亡的陷阱。
冲到城下的士卒一批批倒下,架起的云梯一次次被推翻。
鲜血染红了仓亭城外的土地,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直到夕阳将战场染成一片血红。
萧澜军除了留下一地的尸体,寸步未进。
入夜。
正当大军疲惫不堪,准备埋锅造饭、休整再战时。
一支曹军骑兵,如鬼魅般从侧翼的阴影中杀出。
领头的正是徐晃。
他没有与萧澜的主力纠缠,那不是他的风格。他的目标明确而狠辣——粮道。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
押运粮草的辅兵在徐晃的铁骑冲杀下,根本不堪一击,瞬间溃不成军。惨叫声、兵器撞击声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等赵云率兵驰援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与烧成焦炭的粮车,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味。
接下来的半个月,这成了一场噩梦般的循环。
白天。
赵云与黄忠率领大军拼死攻城,云梯如云,箭矢如雨。
张合则凭城死守,寸土不让,甚至亲自搬石头砸向敌军,其坚韧程度令人发指。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几乎要与城墙齐平。
到了夜晚。
徐晃的骑兵便会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落钻出来,疯狂袭扰萧澜军的后方与补给线。烧粮草、杀斥侯、断水源。
大军疲于奔命,士气日渐低落。
伤亡的数字每日都在触目惊心地增加,原本精锐的荆州军,此刻也已是人人带伤,眼中布满了血丝。
军帐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灯火摇曳,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
庞统将一份写满伤亡人数的竹简放在萧澜面前,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主公。”
“半月之内,我军已死伤数千。”
“将士们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强行攻城,恐怕会引发哗变。”
“张合守得滴水不漏,那仓亭城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徐晃又像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我们的粮草已经只能支撑十日了。”
“再这么耗下去,不等我们攻破仓亭,大军就要先被拖垮了。”
萧澜沉默着,他端坐在帅椅上,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他看着那份竹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曾在他的麾下挥汗如雨。如今,他们都化作了冰冷的数字。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发出了轻微的脆响。
一股无力的愤怒与冰冷的理智在他的胸中疯狂交战。愤怒想要让他不顾一切地踏平这里,理智却告诉他,现在的撤退是唯一的选择。
许久。
他才缓缓松开了拳头,手掌心已满是冷汗。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刚才的挣扎从未发生过。
“全军后撤三十里。”
“安营扎寨,严守营门,不得出战。”
“另外……”萧澜目光扫过帐下众将,“派人去查,徐晃的粮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