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的声音平淡,却像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吕布即将喷发的怒火。“萧公子还说,”他顿了顿,目光迎上吕布那双仍燃着不甘的眼睛,“忍一时之辱,方能图万世之名。虎牢关,是天下人的舞台,而将军,将是那舞台上唯一的主角。”
吕布身体彻底僵住。胸中憋闷的狂暴怒气,像找到了宣泄口,却又被一股更强的理智硬生生压了回去。“舞台”“主角”——这两个词如两道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他不是去守门,是去表演,向天下展示他吕布的无双武勇,让十八路诸侯在方天画戟下颤抖哀嚎。这比冲进联军大营斩几个无名之辈,痛快得多,也高明得多。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郁结消散大半,再看向兵器架上的方天画戟,戟刃的嗡鸣似也平息了。“好一个萧澜。”吕布嘴角勾起复杂弧度,有欣赏,有忌惮,还有被人看穿的无奈。他抬声下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傲威严:“传令下去,全军开赴虎牢关!”
与此同时,陈留曹操大营内,一盏孤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曳。蔡文姬的帐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卷霉味——那是几千卷古籍经洛阳大火与一路颠簸后,散发出的劫后余生的气息。
她跪坐在草席上,身前是父亲毕生心血的遗物。一卷卷竹简被她用软布小心翼翼擦拭干净,再用麻绳重新捆扎整齐,动作慢而轻,仿佛在抚摸父亲留下的最后温度。泪水早已流干,只剩深入骨髓的麻木与悲凉。
她拿起一个样式古朴的木匣,匣身雕刻着繁复云纹,里面装着父亲最珍爱的几卷手稿。打开匣盖,除了泛黄绢帛,竟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暗格。指尖轻触,“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用上等蜀锦包裹的物件。
解开系带,一幅丝线绘制的地图缓缓展开。线条精准细腻,画的是洛阳城全貌——街道、宫殿、城墙,甚至每座军营的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密密麻麻的朱红线条间,几条黑色墨线勾勒出隐秘路径,穿过下水道,连起废弃宫苑,最终指向城外山林。
地图一角有两处被重重圈出:一处是“显阳殿”,旁书“董贼”二字;另一处是城北“北邙山”,旁注“凉州军大营”。
蔡文姬的呼吸骤然停止。那双因悲伤而空洞的眼眸,瞬间被难以置信的光芒填满——这不是普通城防图,是父亲留给大汉的最后一柄屠龙之刃!
她猛地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身旁竹简,滚落在地的闷响竟未察觉。抓起地图,她不顾一切冲出帐篷,夜风乱了长发,心中却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萧澜的营帐还亮着灯。蔡文姬掀帘闯入时,萧澜正对着沙盘凝神沉思。他抬头看来,眼中闪过讶异——眼前的蔡文姬衣衫微乱,呼吸急促,清丽的脸上带着决绝神情。
“萧先生。”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有多余废话,双手将蜀锦地图奉上。
萧澜接过地图缓缓展开,目光触及的刹那猛地凝固。深邃眼眸里似有星河流转,风暴酝酿。他手指缓缓划过那几条黑色秘密通道,最终停在“北邙山”三字上。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漫天大火,烧掉董卓的粮草,烧掉西凉军的归路,烧掉国贼所有的依仗。
他抬头看向蔡文姬,目光里有震惊,有狂喜,更有难以言喻的敬佩:“伯喈先生,真国士也。”他紧紧收起地图,这卷图,比十万大军更有用。
“文姬姑娘,”萧澜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此图,可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