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在寒夜里撞响,格外刺耳。孙坚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他在等,等那个能决定生死的信号。
帐内,程普与黄盖全身披挂,如两座沉默的石雕立在两侧。空气凝固得能掐出水,唯有烛火在案头不安地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那个白袍小将赵云的模样反复在孙坚脑海中浮现,尤其是那双清澈得不含半分杂质的眼睛,让他心头的天平反复摇摆:是信任,还是陷阱?这念头像条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突然,西边的夜空毫无征兆地亮了。
一团橘红色火光猛地绽开,像道狰狞的伤口,狠狠撕开浓郁的黑暗。
“来了!”
孙坚眼中的疑虑瞬间被狂暴的战意冲散,他猛地攥紧刀柄,声音嘶哑却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擂鼓!出征!”
与此同时,华雄大营西侧早已乱成一锅沸粥。
赵云的身影在混乱火光中快如鬼魅,身上的西凉兵服饰是最好的伪装,手中亮银枪却如催命符般闪烁寒芒。五十名亲卫紧随其后,像五十道白色闪电,精准收割着每一个试图阻拦的生命——他们的目标从不是杀敌,而是粮草大营。
又一蓬烈火冲天而起,烤干的草料混着油脂噼啪爆响,火星溅得老高。恐慌像瘟疫般在西凉军营里疯狂蔓延,喊杀声、惊叫声与火焰的吞噬声交织成一片:“走水了!”“敌袭!是敌袭!”“将军呢?将军在哪!”
帅帐内,华雄被亲兵从女人的温香软玉中强行摇醒。他赤着上身,满脸宿醉的迷茫,直到帐外的惨叫声与烈火噼啪声钻进耳朵,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才瞬间清醒。“怎么回事?”他一把推开亲兵,抓过架子上的大斧,斧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报!将军!西寨起火,孙坚的兵马杀进来了!”
“孙坚?!”
华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怒火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废物!一群废物!”他咆哮着,提着大斧撞出帅帐,迎面却撞上漫天火光与潮水般涌来的江东猛士。
为首那人头戴赤帻,手持古锭刀,正是孙坚。“华雄小儿!纳命来!”他的吼声如虎啸震耳,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古锭刀划出一道惨烈弧光,两名西凉兵瞬间被斩于马下,鲜血溅了他一身。
两股洪流狠狠相撞。兵器碰撞的脆响、骨头断裂的闷响、士兵的惨叫此起彼伏,血肉横飞间,华雄彻底惊呆了——他的军队早已溃不成军,所谓的防线在江东兵悍不畏死的冲锋下,一触即溃。
“撤!快撤!”
恐惧终于压过愤怒。华雄猛地拨转马头,不顾一切朝着洛阳方向仓皇逃窜,此刻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活下去。
可一道白色身影却凭空出现在他马前。
白袍,银枪。那人的脸在火光下俊得不像凡人,华雄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一道银色闪电已刺到眼前——太快了,快到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只觉头顶一凉,什么东西从头盔上飞了出去。那根他最引以为傲、用五彩丝线编织的盔缨,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轻飘飘落在地上。
胯下战马受惊悲鸣,前蹄人立而起,将华雄狠狠摔在地上。泥泞与血污瞬间裹满他的身躯,他挣扎着抬头,却见赵云勒住马,枪尖遥遥指着他,眼底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并未再上前一步。
华雄连滚带爬地拽住马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冲进无尽黑暗,连掉在地上的盔缨都不敢捡。
赵云收回长枪,目光落在那根静静躺在地上的盔缨上,耳边又响起主公萧澜的命令:“留其性命。一个废了胆的猛将,比一个死了的猛将,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