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下,愁云惨淡。败报像一阵裹着血腥味的寒风,直直灌进联军大营。
“祖茂将军……战死了!”
传令兵的声音嘶哑破碎,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身上的盔甲被利斧劈出一道狰狞裂口,鲜血浸透内层麻衣,在脚下晕开一团暗红,触目惊心。
中军大帐内,死一般的寂静。主位上的袁绍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方才刚斩了董卓的说客,正意气风发,这盆冷水却浇得他透心凉。先是鲍信之弟鲍忠,如今又是孙坚部将祖茂,“华雄”二字像块巨石,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哼。”
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打破凝滞。南阳太守袁术挺着滚圆如怀胎十月的肚子,用眼角余光瞥向角落沉默的孙坚,声音油腻又尖酸,满是幸灾乐祸的快意:“江东猛虎,也不过如此嘛。损兵折将,连个华雄都拿不下,我看这江东,是真没人了!”
“砰!”
孙坚面前的青铜酒案被他一拳砸得深深凹陷。他猛地起身,赤红眼眸像头被彻底激怒的猛虎,死死盯住袁术:“袁公路!你敢再说一遍?”
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大帐。袁术被他看得心头一寒,却仍梗着脖子强撑:“怎么?我说错了?有本事去砍了华雄的脑袋,在我这儿逞什么威风!”
“够了!”
袁绍猛地拍向桌案,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国贼当前,自家反倒内讧,成何体统!”
孙坚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缓缓坐下,只是双拳依旧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屈辱像把钝刀,在他心里来回切割,痛得发闷。
萧澜坐在曹操身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无半分波澜,只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劣酒,竟像极了这徒有其表的十八路联军。
夜渐深,孙坚的营帐内却灯火通明。他没卸甲,那身沾着血迹与尘土的鱼鳞甲依旧穿在身上,冰冷又沉重。他在帐中来回踱步,像头被困住的野兽,脚步声烦躁又沉闷。
帐帘被一只手无声掀开,一道白色身影如月光般悄然而入。孙坚猛地回头,手已按在腰间古锭刀上:“谁?”
来人没理会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静静立在那里。白袍、银甲、亮银枪,俊朗面容平静无波,眼神却锐利如出鞘长剑——是赵云。
“孙将军。”赵云的声音清冷沉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孙坚眉头紧锁,他认得此人,是跟在曹操阵中那个叫萧澜的年轻人身边的护卫。“你来做什么?”语气依旧不善。
赵云没在意他的态度,只平静陈述:“我家主公遣我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孙坚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助我?凭你,还是凭你那个乳臭未干的主公?”
赵云眼神未变,淡淡道:“华雄善使大斧,力大无穷,正面冲阵,将军胜算不大。”
孙坚瞳孔微微一缩——这句话,恰好戳中了他的痛处。
赵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其副将胡轸贪生怕死,已被我家主公暗中策反。”
孙坚身体猛地一震,死死盯着赵云,虎目中满是惊疑与审视。
赵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今夜三更,胡轸会于西寨门放火为号。届时华雄大营必乱,将军可率精锐直取中军。”
孙坚的心狂跳起来。第一反应是这是陷阱,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圈套。可看着赵云那双清澈坦荡、不含半分杂质的眼眸,那份怀疑又开始动摇。他想不通萧澜为何要帮自己,可大帐里袁术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又猛地浮现在眼前。
“你家主公,想要什么?”孙坚声音沙哑。
赵云摇头:“我家主公说,斩华雄者,当为江东猛虎。此功,非将军莫属。”
说完,赵云微微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孙坚叫住他,看着那挺拔背影沉默许久,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告诉你的主公,这个人情,我孙文台记下了。”
赵云脚步未停,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夜色里。
孙坚站在原地良久,帐外风声更冷。他缓缓走到帅案前,抽出那柄饮过无数敌人鲜血的古锭刀,刀锋在烛火下闪着森然寒光。他看着刀身映出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满是挣扎。
赌,还是不赌?
良久,他猛地将刀插回刀鞘,声音如炸雷般传出帐外:“程普!黄盖!韩当!点齐本部兵马,三更造饭,准备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