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风愈发肃杀,不似董卓入京时的血腥,也不似华雄败退时的惊惶,而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一封檄文从渤海郡发出,如投入死水的火把,瞬间点燃天下积压已久的怒火:“逆贼董卓,残暴不仁,废立君主,祸乱朝纲。今,我袁绍,奉天子密诏,会盟诸侯,共讨国贼。”檄文字字铿锵,似有金戈铁马之声。
陈留太守曹操第一个起兵响应,北海孔融、广陵张超……各路诸侯如沉睡猛虎被唤醒,纷纷亮出爪牙——天下,乱了。
相国府内,董卓将抄录的檄文狠狠摔在地上,肥硕的脸上怒意与杀机交织:“袁本初!一个冢中枯骨,也敢与本相国为敌!”他厉声下令,“传令!将袁隗一家,满门抄斩!”
血再次染红洛阳街头,可这一次,百姓眼中除了恐惧,还藏着一丝最深的期盼。
盐坊院落却是另一番景象。萧澜正调试新制的灌钢法高炉,炉火熊熊映红他专注的侧脸。赵云一身便装快步走来,脸上难掩兴奋:“义兄,天下诸侯都起兵了,盟主是袁绍!”
萧澜只点了点头,用铁钳夹出通红的铁胚递给铁匠,叮嘱道:“火候,再高一成。”他的平静,与外界的风起云涌格格不入。
赵云不解:“义兄,这正是我们起事的大好时机,为何我们还……”
萧澜放下铁钳,用麻布擦去手上的汗,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似穿透洛阳厚重城墙:“子龙,你觉得这十八路诸侯,是为匡扶汉室,还是为自己的野心?”
赵云沉默了。
“乌合之众,各怀鬼胎。”萧澜声音很轻,“这样的联盟注定走不长远。我们现在去,不过是锦上添花,还会过早暴露实力。我要的,不是做十八路诸侯中的一路。”他转过身,望着炉中熊熊火焰,“我要的,是做那个收拾残局的人。”
入夜,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盐坊。来人一身黑衣、蒙面,只露一双精明警惕的眼睛,未惊动任何亲卫,径直来到萧澜书房外,压低声音道:“曹孟德帐下,夏侯惇,奉主公之命,求见萧先生。”
房门无声打开,萧澜立在灯下,仿佛早已等候:“夏侯将军,请进。”
夏侯惇摘下面巾,露出刚毅勇武的脸。他打量着眼前清瘦儒雅的年轻人,实在难将其与“河东谷口以五百破五千、逼退华雄”的战绩联系起来。他从怀中取出火漆密封的竹简:“主公有信。”
萧澜接过拆开,竹简上只有一行字,笔锋却锐利如刀:“盼萧兄共赴酸枣会盟。”他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曹操,终于出现在了他的棋盘上。
萧澜走到案前,取过空白竹简提笔蘸墨,笔尖划过竹简沙沙作响。夏侯惇看着他灯火下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然觉得面对的不是文弱书生,而是一片深渊。
萧澜写完递回竹简:“有劳将军带回给孟德兄。”
夏侯惇郑重收好,忍不住问:“先生,不去吗?”
“洛阳城里还有一出好戏没唱完。”萧澜声音平静,却带着心悸的笃定,“我若走了,岂不可惜。”
夏侯惇不再多问,重重抱拳后转身融入夜色。萧澜坐回灯下,看着曹操的信良久,终将其放在烛火上——火苗舔舐竹简,将锐利字迹一点点吞噬。
夏侯惇星夜兼程赶回陈留,曹操营帐内灯火通明。他展开萧澜的回信,上面同样只有一行字:“某在洛阳为内应,待时机成熟,必举兵响应。”
曹操看着这行字久久不语,狭长眼眸中闪过复杂光芒,有欣赏,有疑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他紧紧攥住竹简:“好一个萧澜,竟想在虎狼之穴中,做那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