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黎明,是被铁蹄声踏碎的。
三千西凉铁骑,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涌入了这座古老帝都的动脉。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回响,而是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碾压之声。
街道两旁的门窗,紧紧关闭,连一丝缝隙都不敢留下。
空气中弥漫着马匹的腥膻,皮革的酸味,还有那些西凉兵士身上,洗不掉的,常年征战留下的血与土的气息。
为首的董卓,肥硕的身躯陷在马鞍里,一双小眼中闪烁着贪婪又暴戾的光。
他没有去自己的府邸。
他径直,催马奔向了那片象征着天下至尊的,巍峨宫阙。
当夜,董卓宿于皇宫。
这个消息,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每一个汉室臣子的脸上。
次日,朝堂。
金碧辉煌的大殿,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文武百官,队列整齐,却个个垂首,噤若寒蝉。
萧澜站在队列的末尾,一身青衫,在这一众锦衣华服的公卿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站得笔直。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每一个僵硬的背影。
殿门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董卓来了。
他没有穿朝服,依旧是一身戎装,腰间的佩刀随着他的步伐,不断撞击着甲胄,发出“铛铛”的闷响。
那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走到御座之前,没有下拜,只是转过身,用那双豺狼般的眼睛,环视着满朝文武。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年幼,不谙世事,天下动荡,实难堪当大任。”
董卓的声音,粗粝而沙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
“陈留王聪慧贤明,有长者之风,可为万民之主。”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意,废少帝,立陈-留王。”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朝堂上空炸响。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了头,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
这是废立。
这是等同于谋逆的,大不敬。
“放肆!”
一声怒喝,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司隶校尉袁绍,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几,霍然起身。
他那张素来雍容的脸,此刻涨得通红,须发皆张。
“董卓!”
“你一介边将,安敢口出此等狂悖之言!”
“汝欲谋反耶?”
最后五个字,声色俱厉,带着四世三公的傲慢与愤怒,回荡在大殿之中。
董卓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惊慌,反而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的寒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天下事,在我!”
他用刀,遥遥指向袁绍,声如咆哮。
“我令为之,谁敢不从!”
“天下事在我……”
这五个字,带着无边的霸道与血腥,狠狠地砸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袁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身后的袁术,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满朝公卿,再无一人敢出声。
萧澜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的视线,越过那些或惊恐,或愤怒,或畏缩的脸。
他看到了曹操。
曹操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董卓,眼底深处,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萧澜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将曹操的愤怒,袁绍的激昂,袁术的怯懦,还有那满朝文武的恐惧,一一记在了心里。
这盘棋,乱了。
可越是乱局,越是浑水,才越有机会,摸到真正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