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坪上那片盛开的“梨花”缓缓散去。
赵云收枪而立,身形挺拔如松,只有胸膛的微微起伏,昭示着方才那番演练耗费的心神。
他的目光,穿过午后稀薄的空气,落在了不远处的萧澜身上,那份敬重之中,已然多了一份不容动摇的追随。
正堂前,两位须发皆白的大宗师,并肩而立。
他们的视线,在各自最得意的弟子身上短暂停留,最后,却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始终平静的少年,萧澜的身上。
李彦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慨。
他看到了萧澜身上那股无形的力量,那不是武力,却比任何武力都更加可怕。
那是凝聚人心的力量。
他知道,少室山这座浅滩,已经留不住这条即将入海的潜龙了。
“萧澜,随我来。”
李彦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转身,朝着正堂后方一间平日里无人踏足的静室走去。
萧澜对着童渊与赵云微微颔首,随即跟上了师父的脚步。
吕布抱戟的身影,如鬼魅般动了动,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地,只是那双虎目,却一直盯着萧-澜-消失的背影。
静室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木料与金属的混合气息。
李彦没有点灯。
他径直走到墙边,双手按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砖上,以一种特定的顺序发力。
“嘎吱——”
一声沉闷的机括声响起,整面墙壁,竟向内缓缓旋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
暗格深处,一杆战戟,正静静地横陈于乌木架上。
它没有吕布那方天画戟的张扬霸气,也没有寻常兵刃的森然寒光。
戟刃呈现一种深邃的乌黑色,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只有在边缘处,才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如寒潭般清冷的亮色。
戟杆并非金属,而是某种不知名的木材,通体黝黑,表面布满了天然的、如同龙鳞般的纹理。
李彦走上前,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伸出双手,将那杆战戟缓缓取下。
战戟入手,他那稳如磐石的手臂,竟微微一沉。
“此戟,名为‘寒铁’。”
李彦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低沉。
“戟刃,乃天外陨铁,经九次淬火,融入极北之地的寒铁精魄,锋锐无匹,吹毛断发。”
“戟杆,取自昆仑山巅千年铁木,看似为木,实则坚逾精钢,却又轻了三分。”
他将“寒铁戟”递到萧澜面前。
萧澜伸出双手,郑重地接了过来。
入手的一瞬间,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戟身比他想象的要轻,重心完美地落在双手之间,仿佛是他手臂的自然延伸。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
李彦看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所悟的‘破阵诀’,讲究以巧破力,以点破面,寻常兵刃,承载不住那股螺旋巧劲。”
“唯有此戟,其坚,可承受万钧之力。其韧,可传导分毫之劲。”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此戟配你的‘破阵诀’,方不负其名。”
与此同时,崖坪之上。
童渊的目光,从赵云身上收回。
这位枪王走上前,亲手扶正了赵云持枪的姿势,调整着他呼吸的节奏。
赵云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分心。
“你那套枪法,有其形,而未得其神。”
童渊的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真正的‘百鸟朝凤’,并非一百种变化,而是一种变化,引动百种气象。”
“凤为皇,百鸟为臣。”
他看着赵云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眸,沉声说道。
“你既认萧澜为兄,当倾力助其成事。”
“今日,我便将这‘百鸟朝凤枪’的真正精要,传授于你。”
赵云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他没有狂喜,眼中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肃穆。
他单膝跪地,将龙胆亮银枪横于膝上,对着自己的师父,行了一个庄重无比的授业大礼。
童渊欣慰地点了点头。
“记住,枪为护民之器,而非炫技之物。”
“其神,在心,不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