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苏云薇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哽咽,“我只是想有亲人在身边。表哥,我并非有意挑起事端,只是腹中孩儿实在让我放心不下。”她故意示弱,引叶啸厌烦,却又恰到好处地让他觉得“情有可原”。
叶啸皱着眉,沉默片刻:“罢了,你若实在思念母亲,可派人去通个消息,让她偶尔来府中探望便是,入府长住却是万万不可。”
“多谢表哥。”苏云薇立刻收住眼泪,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心中却已盘算开来。只要能与母亲搭上话,她便有办法脱身。
送走叶啸后,苏云薇借着“思念母亲”的由头,让心腹丫鬟偷偷带着一封加密的书信前往静公主府。信中她并未直言初凰的阴谋,只说自己在叶府安胎多有不便,恐有人暗中加害孩儿,恳请母亲设法救她脱离。
静公主素来疼爱女儿,接到书信后心急如焚,当即暗中安排。三日后,静公主以“祈福求子”为由,派人来叶府接苏云薇前往城郊的静心寺小住,称寺中香火鼎盛,利于安胎,又托了相熟的高僧说情,长公主虽不情愿,却也不好驳了高僧的面子,只得应允。
离开叶府的那日,苏云薇坐在马车内,掀起车帘一角,望着越来越远的叶府大门,眼中露出一丝释然。静心寺远离京城喧嚣,又有母亲的人暗中守护,初凰的人傀向来轻视,她无数次挣扎不过徒劳,自然不会放在心中。现在她趁着人傀不知初凰重伤离开,正好给了她暗中行事的机会。
抵达静心寺后,静公主早已派人打点好一切,禅房清净雅致,四面环山,隐蔽性极强。母女相见,静公主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云薇,委屈你了。你放心,有母亲在,定护你与孩儿平安。”
“母亲,多谢你。”苏云薇靠在母亲肩头,心中暖流涌动,却也不敢耽误,“母亲,我此次请你相助,并非只为安胎。我需要一些天材地宝,比如百年份的赤阳花、千年寒潭里的墨玉髓,还有西域传来的血莲籽。”
静公主虽不解女儿为何要这些东西,却依旧点头:“你尽管说,母亲这就派人去寻。”
“这些宝物虽非神品,却蕴含着纯粹的灵气,对修习之人大有裨益。”
苏云薇解释道,“自从陛下登基,婆母越发得势,我在这后院生存也越发难过。婆母向来与母亲不和,一向苛待,家长又有长子长女。我身子不好,太医说,我一生只得这一女,恐怕日后无力托举。我想,多给孩子准备些天材地宝,说不定我儿出生便有灵根让你可以修仙,便也能……”
说着,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静公主也一同落泪,心道,都是自己无能,害女儿也被长公主轻视。
苏云薇不敢同母亲坦白,她怕,身边每一个,都可能是初凰的人,只能如此来筹谋。苏云薇深知翩然贪婪,初凰许给她的“仙缘”虚无缥缈,而这些凡间奇珍虽不起眼,却能实实在在地增强她的妖力,正好戳中她的软肋。更重要的是,这些宝物皆非神品,不会引动初凰的注意,堪称完美的“诱饵”。
静公主立刻吩咐心腹四下寻访,苏云薇则在静心寺中安心待产,同时借着寺庙的掩护,让丫鬟悄悄联络上了翩然。她在信中只字不提初凰与女魃,只说自己手中有三件能增强妖力的奇珍,愿与她做一笔交易——只需她潜入荒渊,给一位“故人”带一句话,便可将宝物双手奉上。
信送出后,苏云薇每日抚摸着衣襟内的腾蛇族泥娃娃,感受着腹中胎儿平稳的脉动,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她知道,这是她打破轮回的关键一步,一旦翩然应允,姒婴便会如约而至,而她的反击,也将真正拉开序幕。
信送出后,苏云薇每日抚摸着衣襟内的腾蛇族泥娃娃,指尖触到那流光溢彩的纹路,便能感受到女娲残留神力的温润,与腹中胎儿平稳的脉动相互呼应。
山风穿窗而过,带着禅院的香火气息,可她心中始终悬着一块巨石,既有对翩然应约的期待,更有对未知变数的忐忑。她清楚,初凰即便重伤,也绝不会坐视计划落空,时间每多流逝一刻,腹中孩儿便多一分危险,她必须毫不停留地推进计划。
这日晨起,她对着铜镜梳理长发,望着镜中孕相渐显的自己,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被遗忘了数万次的身影——那个没有名字的庶长女。
心脏骤然缩紧,苏云薇握着木梳的手微微颤抖。她怎么忘了?那个在叶冰裳神魂被叶夕雾恶魂吞噬后,被初凰强行投放的、没有灵魂的傀儡。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的胎衣,出生起便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血肉,被初凰做成人形,用来暂时承载叶冰裳的气运,待时机成熟,便会让叶冰裳的神魂重新投入,成为她真正的躯壳。前几世,她每次见到那个孩子,都心疼于她懵懂无知、如同木偶般的模样,终究是母女连心,狠不下心对一个无辜的婴孩下手,便一次次忽略了这个关键——这具躯壳,是初凰为叶冰裳预留的“后路”,也是束缚她神魂的枷锁。
“若……毁掉这具躯壳,会怎么样?”
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苏云薇望着镜中自己眼底的决绝,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毁掉它,或许能彻底斩断初凰的布局,让叶冰裳的神魂摆脱束缚,真正以自己的姿态降临;可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即便没有灵魂,也是从她腹中孕育而出,流淌着她的血脉。前几世的不忍,此刻化作尖锐的刺痛,撕扯着她的内心。
但一想到叶冰裳在数万次轮回中所受的折磨——被推下悬崖、被冻在冰湖、被下春药、被夺走气运……那份不忍便被刻骨的恨意取代。她不能再心软,不能再给初凰任何可乘之机。这个傀儡孩子,是初凰布下的又一枚棋子,若不提前毁掉,日后只会成为伤害叶冰裳的利刃。
“来人。”苏云薇定了定神,对着门外唤道。
心腹丫鬟应声而入:“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叶府一趟,”苏云薇压低声音,语气坚定,“就说我在寺中安胎,思念家中孩儿,想让他们把那个庶长女带来,我想亲自照料几日。”她刻意没有提及孩子的名字,因为那孩子自出生起,叶啸便因她是“庶女”且“资质平庸”,从未给她取名,府中人都只唤她“庶小姐”。
丫鬟有些迟疑:“夫人,那庶小姐……府中上下都不甚看重,且长公主那边……”
“无妨。”苏云薇打断她,“你就说是高僧指点,让我与孩儿多亲近,能为腹中孩儿积福。母亲那边,我会亲自去信说明。”
丫鬟应声退下,苏云薇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三日后,丫鬟果然将那个孩子带到了静心寺。那是个约莫两岁的女童,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枯黄,眼神空洞,见了苏云薇,也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丝毫孩童该有的活泼与亲近,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苏云薇走上前,蹲下身,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双手瘦弱得只剩骨头,触感粗糙,让她鼻尖一酸,眼泪险些落下。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历经苦楚生下的孩子,却成了初凰算计中的牺牲品。
“从今往后,你就叫小八吧。”苏云薇声音沙哑,轻轻抚摸着女童的头顶。“八”与“魃”谐音,既是纪念叶冰裳身为旱神女魃的身份,也是她对初凰的无声反抗——她要让这个被初凰视作“工具”的孩子,与真正的女魃绑定,成为打破布局的关键。
小八没有回应,只是茫然地看着她,眼神依旧空洞。
苏云薇将她抱进怀里,感受着怀中微弱的体温,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她低头看着小八苍白的小脸,在心中默念:孩子,对不起。若有来生,娘定护你平安顺遂。但这一世,我们的命运,为了打破这无尽的轮回,娘只能对你狠一次。
她抱着小八走进内室,将腾蛇族泥娃娃取出,放在桌上。那泥娃娃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映照在小八脸上,让她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苏云薇知道,这是女娲神力在与傀儡躯壳中的微弱气运相互感应。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抚上小八的额头,指尖微微颤抖。毁掉这具躯壳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折断她的脖颈,她就会没了气息……让她“意外”夭折,彻底断绝初凰的后路。
每一个念头,都让她心如刀绞。但一想到叶冰裳的未来,想到数万次轮回的痛苦,她便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小八,别怪娘。”苏云薇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小八的衣襟上,“这一世,娘必须护好你。你的痛苦,娘会让初凰加倍偿还。”
她缓缓抬起手,捂住小八的口鼻,只要一刻钟,这具被初凰寄予厚望的躯壳,便会彻底失去作用。
可就在神力即将触碰小八额头的瞬间,腹中的胎儿突然剧烈地动了一下,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阻止。苏云薇猛地一怔,睁开眼,看着怀中依旧茫然的小八,心中的刺痛愈发强烈。
她停住了手,陷入了两难。毁掉小八,是保护叶冰裳的最佳方式;可放过小八,便是给初凰留下了隐患。
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山风轻轻吹拂着窗纱。苏云薇抱着小八,泪水无声地滑落,心中的挣扎几乎要将她撕裂。
这一次,她真的要狠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