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屯子里还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起了纤细的炊烟。秦风、赵铁柱、王援朝三人已经收拾利索,在秦风家院门口集合了。脚上都绑着自制的滑雪板,背上背着各自的家伙什和干粮袋。黑豹兴奋地在三人脚边转来转去,时不时用鼻子嗅嗅冰冷的空气,它知道,又要进山了。
“都检查好了?火药罐子封严实没?别受潮了。”秦风最后确认了一遍。这大雪天,火药要是受了潮,土铳就成了烧火棍。
“放心吧风哥,用油纸包了好几层!”赵铁柱拍了拍腰间挂着的牛角火药壶。
“干粮和绳子也带足了。”王援朝推了推眼镜,他的背包看起来最沉,里面除了他自己的东西,还装着些零碎工具和记录用的小本子。
“出发。”秦风一挥手,三人一狗,踩着滑雪板,沿着被积雪覆盖的村路,悄无声息地滑向后山沟方向。
雪后的山林,寂静得有些瘆人。除了滑雪板摩擦雪壳子的“沙沙”声和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高大的松树、桦树像一个个披着白袍的巨人,沉默地矗立着。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雪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黑豹跑在最前面,它似乎很适应这雪地,四爪张开,在雪面上奔跑得十分轻快,像个黑色的幽灵。它不时停下来,低头在雪地上嗅闻,或者抬起脑袋,警惕地四下张望。
按照老马叔指的大致方向,他们沿着一条冻硬的小溪沟,向黑瞎子岭脚下的那片老橡树林滑去。越往里走,林子越密,雪也越深,有些背阴地方的积雪能没过人的大腿根,好在有滑雪板,不然寸步难行。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带路的黑豹突然放慢了脚步,鼻子紧贴着雪地,来回嗅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尾巴也警觉地竖了起来。
“有情况!”秦风立刻举起拳头,示意后面两人停下。他小心地滑到黑豹身边,顺着它嗅闻的方向看去。
只见前面一片向阳的山坡上,原本平整的雪地被拱得乱七八糟,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冻土和腐烂的落叶。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雪坑散布着,像是被犁过一遍。
“是野猪拱的!”赵铁柱凑过来,压低声音,兴奋地说,“瞅这架势,没少祸害!”
秦风蹲下身,仔细观察。被拱开的地方,散落着一些被啃食过的橡果壳和不知名的植物根茎。雪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蹄印。这些蹄印比家猪的更狭长,前端分叉明显。
“看这脚印,”秦风指着一串比较清晰的蹄印对两人说,“蹄子前面尖,后面圆,印子深,是野猪没错。这些小的,估计是半大崽子或者黄毛子(小母野猪)的。”
他沿着被破坏的区域边缘慢慢移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很快,他在一棵粗壮的老橡树下有了新发现。树干离地约莫半人高的地方,树皮被磨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黄白色的木质,上面还沾着一些黑褐色的、已经冻硬的树脂和明显的鬃毛痕迹。
“柱子,援朝,过来看。”秦风招呼道。
两人凑过来一看,赵铁柱吸了口凉气:“好家伙,这是蹭痒痒蹭的?这树皮都快蹭没了!”
“野猪喜欢在树上蹭掉身上的泥浆和寄生虫,这痕迹叫‘挂甲’。”秦风解释道,用手比量了一下蹭痕的高度和范围,“看这高度和力道,在这蹭的家伙,个头不小。”
王援朝赶紧拿出小本子,用冻得发僵的手记录着:“发现野猪群觅食区,有蹭树痕迹,判断有大型个体……”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雪地里仔细嗅闻的黑豹,突然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用爪子使劲扒拉了几下积雪,然后抬起头,冲着秦风低叫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
秦风立刻走过去。黑豹扒开积雪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格外巨大的蹄印!这蹄印比刚才看到的那些都要大上一圈不止,深深地陷在冻土里,边缘清晰得像刻上去的一样。蹄印前端两个分叉的趾尖印痕尤其深,显示出这头野猪惊人的体重和向前用力的习惯。
秦风蹲下身,把自己的手掌放进去比了比,那蹄印几乎有他两个手掌宽!他又仔细看了看蹄印的深度和步幅。
“咋样,风哥?”赵铁柱紧张地问。
秦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沫,脸色凝重了些:“碰上硬点子了。看这蹄印的大小、深度,还有这步幅,在这群野猪里头,肯定有个领头的炮卵子(大公野猪),分量……起码得在三百斤往上跑,说不定更沉。”
“三百斤往上?”王援朝推眼镜的手抖了一下,“我的妈呀,那獠牙不得跟小镰刀似的?”
“差不多。”秦风点点头,“这家伙不好惹,皮糙肉厚,劲儿大,挨了一枪要是没打中要害,发起狂来能顶翻一头牛。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他环顾四周,这片被祸害的橡树林,靠近阳坡,视野相对开阔,但旁边就是密实的榛柴棵子和一片乱石砬子,地形确实复杂,便于野猪藏匿和逃跑。
“援朝,把这片的地形大概画下来,标记清楚它们活动的核心区域和可能藏身的地方。”秦风吩咐道,“柱子,咱俩再往前摸摸,看看它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找找它们常走的‘猪道’。”
黑豹不用吩咐,已经沿着那巨大的蹄印和空气中残留的浓烈野猪气味,小心翼翼地向前追踪而去。
雪地上,猎人与猎物的较量,在无声的勘察中,已经悄然开始。那头超过三百斤的炮卵子,如同一个未曾谋面的阴影,给这次狩猎,增添了十足的份量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