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岳家的第二个月,林玄的杂役清单上又多了项 “祖祠维护”。老周把一串沉甸甸的铜钥匙扔给他时,语气里满是不耐:“每月初一十五的祭祖大典,前一天你得通宵打扫,供桌、青铜鼎、先祖牌位,连牌位后面的灰尘都得擦干净,贡品也得你提前备好 —— 要是出了半点差错,老祖饶不了你!”
铜钥匙砸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林玄攥紧钥匙,点头应下 —— 在岳家,他没有说 “不” 的资格。
这月十五的祭祖大典,从傍晚开始,祖祠就成了林玄的 “战场”。夕阳的余晖透过祖祠高大的窗棂,洒在青石板地上,映出满室的尘埃。供桌是红木做的,足有半人高,上面摆着三尊青铜鼎,最大的那尊足有几十斤重,鼎身刻着岳家先祖的征战纹,边缘还沾着经年的香灰,硬得像石头。
林玄提着水桶走进去,桶沿晃荡着溅出的冷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先把青布蘸湿,跪在供桌前,一点一点擦拭桌面的木纹。红木的纹理很深,藏在里面的香灰得用指甲抠才能出来,没一会儿,他的指尖就磨得发红,沾着黑灰色的灰渍。
“得小心点,别碰坏了鼎。” 林玄在心里默念。他搬来一张矮凳,踩在上面,伸手去擦最上面的青铜鼎。鼎身冰凉,像块冻了千年的石头,他的手掌贴在上面,能清晰地感受到纹路的凹凸。刚擦到鼎耳,脚下的矮凳突然晃了一下,林玄心里一紧,赶紧扶住鼎身,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 这鼎要是摔了,他十条命都不够赔。
稳住身形后,他放慢动作,用湿布裹住鼎耳,一点点擦拭上面的铜绿。夕阳渐渐沉了下去,祖祠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窗棂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林玄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点亮了供桌旁的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满是斑驳痕迹的墙壁上,像个孤独的剪影。
擦完青铜鼎时,已是深夜。月亮挂在祖祠的屋檐上,银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先祖的牌位上,泛着淡淡的光。林玄瘫坐在祖祠的门槛上,揉着发酸的肩膀,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发僵,虎口处还被鼎沿划了道细小的伤口,渗着血丝。他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饼子 —— 这是今天的晚饭,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刺得喉咙发疼,他只能就着桶里剩下的冷水,慢慢咽下去。
晚风从门槛外吹进来,带着初冬的寒意。林玄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刚想闭上眼歇口气,就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少年的嬉闹声 —— 是岳浩,还有他的两个跟班。
“哟,这不是我们的‘祖祠管理员’吗?还没忙完啊?” 岳浩晃着手里的折扇,走到林玄面前,扇面上画着的 “猛虎下山图” 在月光下泛着油光。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跟着笑,眼神里满是嘲弄。
林玄没抬头,想装作没听见。可岳浩却蹲下来,用折扇柄戳了戳他的胳膊:“别装聋作哑,老祖让你去库房领这个月的修炼资源,赶紧去。”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扔在林玄的腿上。
纸条是用岳家特制的宣纸写的,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写着 “下品灵石一枚,凝气草三株”。林玄的心脏猛地一跳 —— 入赘岳家两个月,这是他第一次收到 “领资源” 的通知。他赶紧捡起纸条,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胸口的龙形玉佩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去库房就关门了!” 岳浩不耐烦地踹了踹他的脚,林玄才回过神,爬起来朝着库房跑去。夜风在耳边呼啸,他的脚步很快,裤脚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 “沙沙” 的声响 —— 他甚至开始幻想,有了这枚灵石和三株凝气草,或许他能凝聚出一丝灵力,哪怕只是一丝,也能离 “修炼” 近一点。
库房在岳府的西北角,是间低矮的青砖房,门口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管事周伯正坐在门槛上抽烟,烟锅子在月光下泛着红点,他看到林玄跑过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周管事,我来领这个月的修炼资源。” 林玄递上纸条,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周伯接过纸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嘴角撇了撇,把烟锅子往鞋底一磕,吐出一口烟圈:“资源紧张,这个月只有半枚下品灵石,凝气草也只剩一株了,你要不要?”
林玄愣住了,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指着纸条,声音有些发颤:“可是纸条上写的是一枚灵石,三株草……”
“哪那么多废话?” 周伯猛地站起来,拔高了声音,“库房里就剩这么点了,核心子弟都不够分,给你半枚灵石、一株草,已经是看在老祖的面子上了!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周伯的唾沫星子溅在林玄的脸上,带着烟草的辛辣味。林玄看着他凶神恶煞的脸,又摸了摸怀里的玉佩 —— 玉佩的暖意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冰凉的触感。他知道,这又是岳家的 “克扣”,可他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要……”
周伯从抽屉里拿出半枚破碎的灵石和一株凝气草,“啪” 的一声扔在柜台上。灵石是碎的,边缘参差不齐,里面的灵气几乎快散完了,只剩下淡淡的蓝光晕;凝气草是枯萎的,叶子发黄卷边,根部还沾着点泥土,一看就是被人丢弃的残次品。
林玄小心翼翼地拿起灵石和草,指尖碰到灵石的碎边,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一阵委屈。他攥紧这两样 “资源”,转身离开库房,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刚走出库房不远,就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影 —— 是岳浩。他显然是在这儿等着,看到林玄手里的东西,立刻伸手抢了过去。“哟,领到了?让我看看老祖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岳浩掂了掂手里的半枚灵石,嗤笑一声,“哈哈,就这?半枚碎灵石,一株枯野草?我还以为有多好呢!”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笑,一个瘦高个的少年凑过来说:“浩哥,这种破烂玩意儿,给他也是浪费,不如给你炼手气。”
岳浩点点头,把凝气草扔在地上,用脚碾着:“林玄,你也别修炼了,这半枚灵石给我,我还能让厨房给你留块热饼子,怎么样?”
林玄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连虎口的伤口都被扯得发疼。这是他两个月来唯一的 “修炼资源”,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能给!“这是我的资源,不能给你。”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 这是他第一次在岳浩面前说 “不”。
岳浩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脸色沉了下来:“你的?在岳家,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你要是不给,今天就别想走!” 说着,他挥起拳头,朝着林玄的胸口打过来。
林玄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可还是被拳风扫到了肩膀,一阵钝痛传来,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岳浩 —— 岳浩是炼体三重,而他连灵力都没有,硬碰硬只会吃亏。“跑!”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他转身就朝着祖祠的方向跑,怀里的半枚灵石硌得胸口发疼。
“废物,你跑什么?有本事别跑!” 岳浩在后面追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跟班的喊叫声。林玄跑得很快,裤脚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脚踝也崴了,传来一阵刺痛,可他不敢停 —— 他不能失去这半枚灵石,不能失去最后一点希望。
终于,祖祠的影子出现在前面。林玄拼尽全力跑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供桌下面的空隙 —— 那是他白天打扫时发现的,刚好能藏下一个人。他钻进去,屏住呼吸,把身体缩成一团,胸口的玉佩贴着地面,传来冰凉的触感。
岳浩和跟班追了进来,脚步声在祖祠里回荡。“人呢?跑哪儿去了?” 岳浩的声音带着怒意,他踢了踢供桌的腿,木板发出 “咚咚” 的响,震得林玄的心脏也跟着跳。“搜!仔细搜!他肯定躲在这儿了!”
跟班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有人甚至蹲下来看供桌下面,林玄赶紧把脸埋得更低,手指死死攥着那半枚灵石,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好在祖祠里的供桌多,跟班搜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岳浩不耐烦地骂了句:“废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次再收拾他!” 脚步声渐渐远去,祖祠又恢复了寂静。
林玄趴在供桌下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喘口气。他慢慢爬出来,借着月光看向手里的半枚灵石 —— 碎边处的蓝光又淡了些,像是随时会熄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灵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坐在祖祠的青石板地上,对着满室的先祖牌位,声音哽咽:“母亲,我到底该怎么办?他们欺负我,克扣我的资源,我连修炼的机会都没有……” 胸口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胸口蔓延到四肢,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林玄摸了摸玉佩,暖意从指尖传来,让他的眼泪慢慢止住了。“母亲,是你在安慰我吗?” 他把玉佩贴在脸上,冰凉的玉佩似乎也有了温度,“我知道了,我不能放弃,就算只有半枚碎灵石,一株枯野草,我也要坚持修炼,不能让你失望。”
他小心翼翼地把灵石和凝气草放进怀里,贴身藏好,然后扶着供桌站起来。祖祠外的月亮已经偏西,银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林玄拖着受伤的脚踝,一步一步朝着柴房走去 —— 他的脚步很慢,却很坚定,胸口的那点暖意,像黑暗里的一点光,支撑着他走下去。
回到柴房时,天已经快亮了。林玄没有睡觉,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拿出那半枚碎灵石,放在掌心。月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灵石上,泛着微弱的蓝光。他闭上眼睛,按照之前从杂役那里听来的修炼口诀,试着引导灵气 —— 微弱的灵气从灵石中溢出,缓缓进入他的体内,顺着经脉流动,可刚走到丹田处,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消散了。
林玄睁开眼,眼底满是失落。他的灵根实在太弱了,连这半枚碎灵石里的微薄灵气都留不住。“难道我真的一辈子都是废物吗?” 他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摸着胸口的玉佩。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又热了起来,比刚才更甚,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到掌心,包裹住那半枚灵石。灵石里的灵气似乎被激活了,重新溢出,顺着暖流的方向,缓缓进入丹田 —— 这一次,灵气没有消散,而是在丹田处凝聚成了一丝微弱的气团,像颗小小的星星,在黑暗里闪着光。
林玄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丝气团的存在,微弱却真实。“我…… 我感受到灵气了!” 他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
他知道,这丝灵气很微弱,距离炼气期还很遥远,可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他攥紧掌心的灵石,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心里暗暗发誓:母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总有一天,我会变强,会让所有人都不敢再看不起我!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破窗缝照进来,落在林玄的脸上。他迎着阳光,嘴角露出了入赘岳家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