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三百多个溃兵 “哗啦” 一下全都抄起家伙，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对面。
“咔嗒 —— 咔嗒 ——”
一连的 160 号人毫不畏惧，迅速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目光如炬地盯着这群人。
可这些溃兵手里能有什么好武器？不是老掉牙的 “老套筒”，就是锈迹斑斑发黑的汉阳造，还有那种打了几十发就卡壳的三八式，扛着捷克轻机枪的，手里居然拿的是花机关 —— 连个掷弹筒都见不到，重型武器全丢在战场上了。
这群人，就是被抛弃的残兵败将，走的是偏僻小道、吃的是残羹冷饭，连裤衩估计都是捡来的。
再看对面呢？
四挺马克沁重机枪架得稳稳当当，像威风凛凛的门神，六挺歪把子轻机枪蹲在土堆后面，八具掷弹筒乌黑发亮，枪口散发着阵阵寒意。
更不用说不远处，十来个骑兵手持轻机枪，胯下的战马打着响鼻，马刀还未入鞘，枪口已经对准了这边。
“都他娘把枪收起来吧！”
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大汉高声喊道，“自己人在这儿打得不可开交，这不是把后背暴露给鬼子吗？”
他一开口，那纯正的西北口音，犹如一瓢冷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
“付豪？！”
一个老兵突然跳了起来，“你不是咱 42 军 27 师那个骑兵排副吗？你不是去年在平遥被围，说已经战死了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付豪咧嘴一笑，翻身下了马，“现在我在晋绥军三营当连副，兄弟们，还有谁记得我？”
“我！我王大力！咱俩以前在一个锅里吃过饭！”
“哎哟，王大力？你这小子都混成少尉了？”
“运输排排长，负责管骡子拉炮弹，日子虽然不比你们好，但起码有口饭吃！”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枪口也不自觉地慢慢往下垂。
“行了，都把枪放下！”
付豪一挥手，“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别自己人打自己人。”
可郑长生还在地上骂骂咧咧：“别听他胡说！晋绥军敢动咱们西北军？你们信他？！把他们的枪下了！人多怕什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付豪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一脚踩在他肩膀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吃了败仗就知道跑，还敢对友军动手？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我告诉你，我们团座楚云飞，可是黄埔五期的高材生，校长亲自点名表扬过，阎锡山见了都得喊他一声‘贤侄’！你算什么玩意儿？
明天你就得进军事法庭，关你五年大牢，棺材钱都给你省下了。”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谁不知道楚云飞？别的部队打得只剩个空番号，他楚云飞就算被打得七零八落，转眼间就能补齐装备，弹药充足，饷钱按时发放，甚至炊事班天天都能炖猪肉！
在晋中这片地方，他就像是被老天眷顾着。
付豪没再多说废话，转身大喊了一声：“抬上来！”
几个战士抬着两个大木箱，“咣当” 一声放在地上，掀开盖子 —— 里面银光闪烁，全是白花花的现大洋！
“听好了！”
付豪的声音大得把树上的鸟都惊飞了，“我知道你们日子苦，西北军没人照应，缺枪少粮，连子弹都得省着用。现在，老子给你们指条明路 —— 留下来，一起打鬼子！”
“每人先领十块大洋！”
“打死一个鬼子，再领十块！”
“这箱子里，可有一万块大洋！足够你们娶媳妇、盖房子、买地，买酒喝到醉死！”
他稍稍停顿了下，目光从一张张脸庞上扫过，沉声道：“咱们脚下，乃是龙国的土地！你们若退，身后的友军就会被鬼子瞬间吞没。若无人守护家乡，咱们的爹娘又怎能有活路？”
“咱们有重机枪，有火炮，还有骑兵！你们呢？手里虽拿着武器，可心却如铁石般冰冷，而我们不同！我们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绝非行尸走肉！”
现场一片寂静，不过有人悄悄抬手抹了把脸。
王大力突然冲出来，用力拍着胸口大声吼道：“老子当年在西北军，天天只能吃糠咽菜，裤子都补了七次！但今日我听到的是 —— 有大洋可拿，有仗可打，还有并肩的兄弟！咱们怕什么？晋绥军是人，咱西北军难道就是野狗？老子不服！”
“拼了！”
一个光头汉子大声嘶吼，将枪狠狠甩在地上，“他娘的，活着当孬种，死了做英雄！跟他们干到底！”
“走！上阵地！”
“我爹临死前叮嘱，别让鬼子践踏咱家祖坟 —— 今儿个，我就拿这条命去堵住他们！”
三百多名溃兵，没有一人再看向郑长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哗啦啦地朝着前方涌去。
郑长生躺在地上，脸紧贴着泥土，耳朵里充斥着呼喊声与脚步声。
他大张着嘴，想要再骂几句，然而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满是酸涩、恐惧，甚至连唾沫都吐不出来，满心皆是绝望。
“你们…… 你们都疯了吗？命令是撤退啊！是要保存实力！你们这是要去送死吗 ——？”
没有人回应他。
唯有风声，裹挟着大洋碰撞的声响，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枪声，朝着前方奔去。
“嘀嘀嘀 ——”
距离三岔口仅剩八公里，那边早已枪声大作，鬼子第三步兵大队与咱们负责阻击的兄弟们交上了火，浓烈的火药味直冲天际。
到底能不能拦住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没底。
“营长！刚收到付连长发来的急电！”
通信兵气喘吁吁地跑来，“他们抓住了西北军三十师一个姓郑的上校副旅长，拿出三百块大洋，硬是拉了三百多个逃兵上阵地，现在人人手中都有枪！”
“干得漂亮！”
李申兴奋地一拍大腿，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个付豪和崔大壮这俩家伙，还真把歪点子玩出花样来了！”
“可是营长，咱们绑的可是上校啊！人家要是事后告状，西北军闹到第二战区，咱们可就真成‘以下犯上’的罪人了！”
“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 李申眼睛一眯，提高了嗓门，“马上给团部和战区发报 —— 就说有个叫郑长生的西北军副旅长，强行闯关，还妄图夺取咱 358 团的指挥权，带着一群溃兵想引领鬼子抄咱们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