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面，规模庞大，少说也有一个军的兵力，人马相连，望不到尽头。
“嗡 ——”
一辆敞篷吉普车在骑兵的簇拥下疾冲而来，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一位头戴大檐帽、身披灰呢大氅的将军走下车，皮靴踩踏沙地，扬起阵阵烟尘。
“你就是李申？”
“报告长官！晋绥军 358 团三营少校营长李申，等候您的指示！”
李申迅速立正，脊背挺直如铁矛。
将军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度犹如锤子砸地：“好小子，果然有股子狠劲。”
“我来自第二战区。你歼灭了小鬼子的二十八联队，这份功劳，足以挂上勋章。之前给你六等云麾勋章，按规定，校官最高也就四等。战区开例会时决定 —— 给你晋升为四等云麾勋章，提拔为中校副团长，接任 358 团副职。”
李申没有多余话语，抬手敬了个礼：“多谢长官！”
将军并未急于离开，而是拉着他往坡下走去，警卫员自觉地向后退了几十步，即便竖着耳朵也佯装听不见。
“李申，你这人，是个打仗的好苗子。”
将军压低声音，仿佛在推心置腹，“我是桂系的，手头没有嫡系部队，全是川军、西北军，表面称兄道弟，实际根基不稳。娘子关失守，晋东沦陷，我心有不甘，可调动的人马，却难以拧成一股绳。”
“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干，我马上给你组建一个警卫团，让你当上校团长，带领亲兵，享受优厚待遇 —— 干不干？”
李申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苦笑。
“副司令，我出来的时候，团长楚云飞亲口说的：我人属于 358 团，头也是 358 团的，就算死，也得死在 358 团的旗帜之下。”
“哼！” 将军脸色一沉，“楚云飞还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连我这个副司令都调不动他的人？”
但他随即又笑了，摇头叹息道：“罢了，跟你个小年轻计较，传出去我面子往哪放？”
“既然楚云飞有你这么个硬茬，那就别藏着掖着了 —— 你们 358 团，今晚开始，给我充当断后先锋。”
“鬼子第 20 师团、第 109 师团正朝这边扑来。20 师团的三十九旅团经固关、巨城推进；四十旅团压向七亘村、平安县；还有昔阳支队，早已截断了所有道路。二十路军伤亡惨重，两万人缩减至不到一万。你们 358 团主力刚向北撤离，我知道你们补充了不少新兵。”
“但你们必须给我死死拦住！接应二十路军后撤，收拾残局，收拢溃兵 —— 绝不能让一个活人落入小鬼子手中。”
“是！”
李申敬完礼，眼睁睁看着将军钻进车里，扬尘而去。
“营座……” 任由蹲在一旁，满脸疑惑，“咱们十万大军啊，鬼子才一万多人，怎么就…… 一败涂地了呢？还折损了两万弟兄？”
“人家可不是靠人数取胜的。”
李申将烟屁股摁进沙里，“步炮协同作战，战术衔接紧密得如同绣花。二十八联队，可是人家十七个常设师团里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咱们两个师一起上，都抵挡不住他们一个联队，人家三个旅团摆在那儿，咱们拿什么去抗衡？”
他长叹一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回寿阳。咱们得行动了。”
“二十六路军从巨城撤离，咱们得赶在鬼子前头，抢占一块地盘，就像钉个钉子进去。这不是为了求胜，而是要拖住鬼子，护住后方的弟兄，救回那些还活着的兵，保住晋中这口气。”
“懂了！”
摩托车刚冲进寿阳，就见满大街都是拖家带口的老百姓，驴车、板车，背着包袱的人，正拼命往西边挤。
这地方紧挨着正太线，鬼子的尖刀部队近在咫尺，再晚一天，恐怕就性命难保。
等李申赶回军营，一个身姿笔挺的身影正背着手站在那儿，尽管风尘仆仆，军装都没来得及抖落，但眼神却如同淬过火一般锐利。
“嘿，你带的这帮人，可比另外两个营齐整多了，枪光亮，人也精干，本事不小嘛。”
李申眼睛顿时一亮：“团座！您来了？”
来人正是楚云飞，身后还跟着参谋长方立功和警卫员孙铭。
“嗯。”
楚云飞应了一声，没多寒暄，径直往营帐走去，“战区的命令，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那行。”
楚云飞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场仗，不是要打胜仗，而是要用命来争取时间。断后这活儿，最苦最累，但这最关键的戏，得你三营来唱。”
他微微一笑，牙齿白得耀眼：
“你当主角，我给你搭台。”
“团座，巨城那边，二十六路、二十七路还有第三军的部队全往这儿涌，几万人挤成一团，咱们想摆好阵型、稳住军心，可溃兵一冲过来，啥都白费了！”
“我提议，别在城里躲着了，直接出去堵截！就好比在洪水中筑起一道堤坝，拦住鬼子的去路，后方的弟兄才能喘口气，才能收拢队伍，保住这点力量！”
方立功皱着眉头：“北边是鬼子三十九旅团主力，南边四十大队也调头包抄过来了。咱们要是慢一步，别说拦住三十九旅团，恐怕连二十师团的包围圈都得钻进去 —— 咱 358 团就三千来号人，大半还是新兵！团座，按战区的指示，回巨城固守，才是正理！”
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爬上了一辆敞篷大卡车，车轮滚滚，随着大军一同后撤。
楚云飞这小子，还真他妈有钱。
李申都纳闷他从哪弄来两百多辆卡车、一百多辆马车，拉的东西就跟搬家似的。怪不得他敢拍着胸脯说，七天内就能赶到巨城增援。
楚云飞一眼就看穿李申在琢磨什么，马上接着说：“这断后的差事，是我自己硬着头皮接下来的。眼下晋东这地界，还能站出来承担责任的，也就咱 358 团了！其他的？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他停顿了一下，摆摆手道：“既然参谋长和副团长意见不一致，那我这么决定：一营、二营、炮兵连，还有团部警卫排，立刻开拔去巨城，布防接应主力。李申 ——”
他突然扭头看向李申，眼神犀利：“你带三营，自行行动！但老子警告你，鬼子追兵是一个旅团，前头先锋至少是一个大队！你要是莽撞往上冲，被包围了，别指望我派人救你。你那点人手，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是！”
李申一点头，立刻跳上摩托车，像风一样冲到自己队伍跟前。
“传令！孙德胜的骑讯连、付豪的侦察连，跟我先走！摩托车突击队开路，主力紧跟，走山路、钻野岭，直插柏井镇东北角，给我绕到巨城南边去！”
“遵命！”
“哒哒哒 ——”
几百号骑兵轰隆隆地掠过官道，扬起漫天的黄尘。
坐在后面车里，楚云飞眼睛都看直了：“我去…… 这小子前段时间还哭穷，说马匹全被 42 军给弄走了！现在倒好，居然有两个骑兵连？这是把营当旅来训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