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大殿的晨钟敲得格外沉重,青铜鼎中燃着的檀香仿佛被凝固在空气中,文武百官列立两侧,低垂的头颅几乎要碰到朝服的衣襟。往日里偶有的私语消失无踪,只有殿外风卷落叶的声响,断断续续飘进来,衬得殿内愈发死寂 ——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要处置的是伯因,这位曾随后羿征战的老臣,也是武罗之后,最后一位敢与寒浞抗衡的旧贵族。
寒浞身着玄色大司马朝服,站在武将列首位,腰间的青铜印绶垂在身前,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晃动。他目光扫过文官列末尾的空位 —— 那是武罗昔日的位置,如今空了月余,早已蒙上薄尘,而今日之后,伯因的位置也将同样空置。钟离站在他身后半步,手中捧着锦盒,里面盛放着定伯因罪的所有证据,指尖因刻意按捺而微微泛白。
“带伯因!” 后羿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昨夜寒浞已派人将伯因勾结犬戎的证据送到王宫,可他仍不愿相信,直到今早入宫时,看到宫门外百姓捧着 “为边境守军报仇” 的木牌跪地请愿,才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两名羽林卫押着伯因走进殿内,他身上的夜行衣已被换成囚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脖颈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 “哗啦” 的刺耳声响。走到殿中,他猛地挣脱羽林卫的手,踉跄着跪在后羿面前,膝头撞击青石板的声响在殿内回荡:“大王!臣是被冤枉的!是寒浞伪造证据,陷害老臣!求大王明察!”
后羿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 他想起当年伯因在战场上为他挡箭的场景,那时的伯因,铠甲染血却目光如炬,哪像如今这般狼狈不堪。可案上的证据又太过确凿,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寒浞身旁的钟离:“伯因,你说被陷害,那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是伪造的?”
钟离上前一步,打开锦盒,将里面的证据一一呈在青铜案上:泛黄的密信上,“割让三城赋税” 的字迹与伯因平日的笔锋分毫不差;亲信的供词上,鲜红的手印清晰可见;还有一枚青铜令牌,正是伯因早年掌管王宫侍卫时的旧物,背面刻着他的私印。最关键的是,被押解到殿外的伯因亲信,此刻正被带进来,跪在伯因身旁,颤声道:“大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是伯因大人让小人联络犬戎,约定打开北门……”
“你胡说!” 伯因猛地转头,怒视着亲信,“是你被寒浞收买,故意污蔑我!大王,此人早已被策反,他的话不能信!”
可他的辩解在证据面前显得格外苍白。文官列中的老臣们纷纷垂头,无人敢为他发声 —— 武罗被赐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谁都清楚,此刻为伯因辩解,便是与 “通敌叛国” 沾边,连最念旧情的宗室老臣,也只是悄悄攥紧朝笏,假装看不见殿中的对峙。
寒浞适时走出队列,双膝跪地,语气沉痛:“大王,伯因大人曾随您征战四方,臣也不愿相信他会通敌。可密信、令牌、人证俱在,百姓又因边境战事失去亲人,若不严明法纪,恐难安抚民心,也难服天下将士。”
这番话看似 “顾念旧情”,实则将 “民愤” 与 “军心” 摆到了后羿面前。后羿心中一震,想起宫门外百姓的请愿,想起黑风口战死的百余名守军,怒火瞬间压过了旧情:“伯因!你身为老臣,不思报国,反而勾结外敌,害死我有穷氏将士,掠夺百姓粮草,你还有何颜面见我!”
伯因瘫坐在地,看着后羿眼中的决绝,终于明白自己已无翻身可能。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寒浞,声音嘶哑如泣:“寒浞!是你设下的圈套!从武罗到我,你一步步清除异己,你迟早会篡夺王权,成为有穷氏的乱臣贼子!”
这话如同惊雷,让殿内瞬间死寂。百官纷纷抬头,目光落在寒浞身上,连后羿都微微皱眉 —— 他虽信任寒浞,却也忌惮 “篡权” 二字。
寒浞却神色不变,缓缓起身,对着后羿躬身道:“大王,伯因因罪败露,故而口出狂言,妄图挑拨君臣关系。臣自追随大王以来,平定斟鄩、昆吾,稳定边境,若有半分异心,甘受腰斩之刑!” 他语气坦荡,目光直视后羿,没有半分闪躲。
后羿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想起寒浞过往的功绩,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 寒浞若想篡权,何必等到今日?若不是伯因勾结外敌,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他厉声喝道:“伯因!你竟敢污蔑忠良,罪加一等!朕今日便判你 —— 斩于黑风口,悬首三日,以儆效尤!”
“大王!” 伯因还想辩解,却被羽林卫死死按住,堵住了嘴。他挣扎着,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却只能被拖拽着向殿外走去,囚服的衣角扫过青石板,留下一道淡淡的灰痕,如同他即将消散的贵族生涯。
待伯因被押走后,后羿看着殿内沉默的百官,语气缓和了几分:“寒司戎,此次平定犬戎、清除内奸,你功劳最大。伯因的家产充公,你可从其中调拨部分,用于安抚边境守军的家属,再拿出些粮食,赈济因战事流离的百姓。”
“臣遵旨。” 寒浞躬身应道,心中却早已盘算 —— 伯因的家产中,有良田两千亩、黄金三百两,还有几处盐场,正好可以用来推行 “军功授田制” 的前期准备,既安抚了军心民心,又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
退朝后,寒浞并未立刻返回大司马府,而是带着钟离前往王宫西侧的侍卫营房。张卫长与五十名亲信侍卫已被关押在此,见寒浞进来,纷纷跪地求饶:“大司马饶命!我们是被伯因胁迫的,并非真心叛乱!”
寒浞看着他们颤抖的模样,语气平静:“你们虽为胁迫,却也参与了内应计划,按律当斩。但念在你们未曾伤及守军,且主动认罪,朕(他刻意用了 “朕” 的口吻,试探众人反应)可饶你们一命,贬为普通士兵,派往西北都护府,跟随石敢当驻守边境,戴罪立功。”
侍卫们闻言,连忙磕头谢恩:“谢大司马开恩!我等定当奋勇杀敌,报答大司马不杀之恩!” 他们刻意避开 “大王”,只谢寒浞,显然已将他视为真正的掌权者。
寒浞满意地点头,对钟离道:“将他们的名字登记在册,明日一早便押送西北,交由石敢当严加看管,若有异动,即刻处置。”
离开营房时,正午的阳光正盛,洒在王宫的琉璃瓦上,泛着耀眼的光。钟离低声道:“寒公,伯因的残余势力已清理完毕,他的族弟伯仲昨日已主动上交所有家产,请求贬为庶民,其他与伯因有旧交的官员,也纷纷闭门谢客,不敢再与旧部往来。”
“很好。” 寒浞抬头望向黑风口的方向,那里是伯因的葬身之地,也是他彻底清除旧贵族势力的终点,“传令下去,今日午后便将伯因押往黑风口,我要亲自监斩。另外,让‘寒鸦’的人组织边境守军的家属与百姓前往观刑,让所有人都知道,勾结外敌、背叛有穷氏的下场。”
“属下明白。” 钟离躬身应道。
午后的黑风口,寒风依旧凛冽,却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与士兵。伯因被押在高台中央,背后插着 “通敌叛国” 的木牌,脸色惨白如纸。高台下方,边境守军的家属们举着亲人的灵位,眼中满是怒火,每当伯因抬头,便有烂菜叶与石子砸向他,骂声不绝。
寒浞身着银白战甲,站在高台西侧,目光扫过人群 —— 百姓们的愤怒、士兵们的敬畏、官员们的忌惮,都被他尽收眼底。他抬手示意士兵安静,声音洪亮如钟:“伯因勾结犬戎,袭扰边境,害死百余名守军,妄图掠夺王宫粮仓,此等罪行,天地不容!今日斩他于黑风口,悬首三日,便是要让所有人记住:凡背叛有穷氏者,无论官职高低、资历深浅,皆难逃法网!”
话音刚落,刽子手举起青铜大刀,寒光闪过,伯因的头颅应声落地。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守军家属们更是哭着跪拜在地,朝着寒浞的方向磕头:“多谢大司马为我等亲人报仇!”
寒浞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对身旁的士兵道:“将他的头颅悬挂在黑风口要塞的旗杆上,三日后方可取下安葬。另外,派人将伯因的罪行刻在石碑上,立在要塞旁,警示后人。”
“末将遵令!” 士兵们齐声应道,动作迅速地将伯因的头颅挂在旗杆上,黑红色的血滴落在地面,很快被寒风冻结。
待人群散去后,寒浞独自站在高台上,望着远方的王都。钟离走到他身边,递上一件披风:“寒公,风大,小心着凉。”
寒浞接过披风,披在肩上,指尖传来羊毛的温热:“武罗、伯因皆已伏法,朝中再无反对我的势力。接下来,该推行‘军功授田制’了 —— 只有让士兵有田产,百姓有饭吃,我的权力才能真正扎根在有穷氏的土地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另外,让‘寒鸦’加强对后羿的监视,他近日因伯因之事,对我虽仍信任,却也多了几分疑虑。玄妻那边,让她多在后羿耳边说些‘大司马勤政爱民,若不是他,边境早已糜烂’的话,打消后羿的顾虑。”
“属下明白。” 钟离躬身应道,心中对寒浞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 这位大司马,不仅能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更能在细节处步步为营,将每一个潜在的威胁都扼杀在摇篮中。
夕阳西下,黑风口的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将伯因的头颅吹得微微晃动。寒浞转身走下高台,身后的要塞旗杆上,那枚头颅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如同旧贵族势力在有穷氏的历史中,彻底落下帷幕。
而王都的大司马府中,案上已摆好了 “军功授田制” 的细则草稿,旁边放着全国驻军营地的名单 —— 寒浞知道,清除旧势力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新政推行,才是他掌控王权的关键。当士兵们因田产而忠于他,百姓们因安稳而拥戴他,后羿的 “大王” 之名,便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外壳。
这场持续数月的权力清洗,最终以伯因的伏法画上句号。从此,有穷氏的朝堂之上,寒浞真正实现了 “权倾朝野”,再也无人敢公开反对他。而那至高无上的王权,已在不远处向他招手,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可彻底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