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山林的缝隙洒下时,寒浞与石二已在晨雾中走了近两个时辰。山间的雾气尚未散尽,沾在枝叶上凝结成露珠,打湿了两人的衣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与泥土的腥甜。石二背着半旧的行囊,脚步有些虚浮 —— 他本就不是习武之人,连日赶路早已耗尽了体力,若不是有寒浞在侧,怕是早已滞留在半途。
寒浞走在前方半步的位置,青铜短刀悬在腰间,指尖偶尔会触碰到刀柄上的纹路,那是戈叔当年亲手打磨的痕迹。他的五感始终处于紧绷状态,耳中能清晰分辨出晨鸟的啼鸣、溪流的潺潺声,甚至数丈外松鼠在枝桠间跳跃的窸窣响动;鼻翼轻动,便能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气味变化,哪些是无毒的草木,哪些是可能潜藏危险的腐殖土气息,都一目了然。
“寒勇士,前面是不是快到‘断云谷’了?” 石二喘着粗气,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山谷入口问道。昨日夜里两人扎营时,石二曾提过,穿过断云谷,再走两日便能抵达黑风岭下的补给村落,那是前往有穷氏王都前最后一处能补充物资的地方。
寒浞抬眼望去,前方的山谷入口果然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土坡,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酸枣丛与低矮的灌木,仅中间留出一条丈余宽的通道,通道内光线昏暗,像是被山林吞噬的入口。他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 空气中除了草木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臊味,那气味粗野、厚重,不似寻常野兽,更像是群居的凶兽。
“先等等。” 寒浞抬手拦住石二,声音压得极低,“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去前面探探。”
石二心中一紧,连忙点头,缩到一棵粗壮的栎树后,双手紧紧攥着行囊带子。他虽不知危险何在,但见寒浞神色凝重,便知前方定然藏着凶险。
寒浞猫着腰,脚步轻得像林间的狸猫,沿着通道边缘的灌木缓缓向前移动。越靠近山谷深处,那股腥臊味便越浓烈,耳边还渐渐传来沉闷的 “哼哧” 声,夹杂着蹄子踏在泥土上的沉重响动。他悄悄拨开眼前的酸枣丛,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瞬间看清了谷内的景象 —— 约莫十几头野猪正聚集在通道中段的空地上,这些野猪体型比寻常家猪大上一圈,黑色的鬃毛杂乱地竖在背上,两根弯曲的獠牙泛着黄白色的寒光,其中几头成年野猪的獠牙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显然不久前刚捕猎过。
最棘手的是,野猪群正挡在通道中央,它们似乎在拱食地上的某种根茎植物,彼此间靠得极近,形成了一道几乎无法绕过的 “活墙”。寒浞心中快速盘算:野猪皮糙肉厚,寻常刀伤难以致命,且性情凶暴,一旦被惊动,便会群起而攻之,以石二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若绕路而行,山谷两侧的陡坡陡峭湿滑,且长满了带刺的灌木,不仅耗时,还可能因攀爬发出动静,反而引来野猪的注意。
“只能引开它们,再逐个击破。” 寒浞收回目光,缓缓退回到石二身边,将自己的计划低声告知。石二听完,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牙点头:“寒勇士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不给你添乱。”
寒浞从行囊中取出两个兽皮囊,一个装着干燥的艾草与硫磺,另一个则是之前炼制的 “速麻” 毒膏。他将艾草与硫磺混合,用火种点燃,制成简易的烟包,又从附近的灌木上折下两根粗细适中的树枝,将其中一根的顶端削尖,涂抹上速麻毒膏,另一根则保留枝桠,用作驱赶工具。
“等会儿我会把烟包丢进谷内,烟味会刺激野猪,让它们混乱。” 寒浞将涂抹了毒膏的尖枝递给石二,“你拿着这个,躲在刚才那棵栎树后,若有落单的野猪冲出来,就用尖枝刺它的眼睛 —— 那里是它的弱点,且毒膏能让它快速麻痹。记住,只对付冲出来的,不要主动靠近谷口。”
石二接过尖枝,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还是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寒浞不再多言,拎着另一根树枝与点燃的烟包,再次潜向谷口。此时谷内的野猪群仍在低头拱食,偶尔发出几声沉闷的哼叫,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他屏住呼吸,在距离谷口约莫三丈远的地方停下,手腕一扬,将燃烧的烟包朝着野猪群的侧后方丢去。
烟包落在地上,艾草与硫磺燃烧产生的浓烟瞬间升腾起来,带着刺鼻的气味,朝着野猪群飘去。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一头靠近烟包的幼猪,它猛地抬起头,鼻子快速抽动几下,随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紧接着,周围的野猪纷纷被烟味呛到,开始躁动不安,有的用鼻子拱地,有的则朝着烟味来源的方向冲撞,原本整齐的群体瞬间乱作一团。
寒浞抓住这个时机,手持树枝冲出,朝着一头离群的成年野猪跑去。那野猪正被烟味呛得烦躁,见有人冲来,立刻红着眼睛,低着头,用獠牙朝着寒浞猛冲过来。寒浞早有准备,侧身避开野猪的冲撞,同时将手中的树枝狠狠砸在野猪的侧颈上 —— 那里虽有鬃毛覆盖,但却是野猪肌肉衔接的薄弱处。
“砰” 的一声闷响,野猪吃痛,嘶吼着转过身,再次朝着寒浞扑来。寒浞不退反进,脚步灵活地绕到野猪身后,右手握住腰间的青铜短刀,猛地拔出,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芒,精准地劈向野猪的后腿关节。野猪的皮虽厚,但青铜短刀锋利异常,再加上寒浞灌注的力量,刀刃瞬间切入,鲜血喷涌而出。
野猪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后腿受伤无法发力。寒浞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上前一步,将短刀刺入野猪的咽喉,彻底断绝了它的生机。
谷内的野猪群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有三头野猪摆脱了烟味的干扰,朝着寒浞冲来。寒浞眼神一凝,知道不能被它们包围,立刻朝着谷口方向退去 —— 那里通道狭窄,野猪群无法同时展开攻击,只能逐一冲来,正好方便他逐个应对。
第一头野猪冲至近前,寒浞故技重施,侧身闪避,同时用短刀划伤它的前腿,让它行动受阻。第二头野猪紧随其后,獠牙直逼寒浞的胸口,寒浞猛地矮身,躲过獠牙的同时,用肩膀顶住野猪的下颌,借力将它掀翻在地,随即一刀刺入它的腹部。
就在此时,第三头野猪突然改变方向,没有继续追击寒浞,反而朝着谷口外的栎树冲去 —— 它闻到了石二的气味!
“小心!” 寒浞心中一急,立刻朝着那野猪追去。石二躲在树后,见野猪冲来,吓得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但他想起寒浞的叮嘱,握紧手中的尖枝,死死盯着野猪的眼睛。就在野猪即将撞到时,石二猛地将尖枝刺出,尖端精准地刺入了野猪的左眼。
“嗷 ——!”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眼鲜血直流,疼痛让它疯狂地甩着头,撞向旁边的树干。石二被野猪的冲击力震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手中的尖枝也被甩飞。
寒浞此时已追至近前,见野猪失控,立刻上前,用短刀从野猪的耳后刺入 —— 那里是野猪脑部的薄弱点,刀刃入体,野猪的动作瞬间停滞,随即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寒浞扶起跌坐在地的石二,问道:“没事吧?”
石二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颤抖:“没…… 没事,多亏了寒勇士的叮嘱。” 他看着地上的野猪尸体,又看了看寒浞,眼中满是敬佩 —— 刚才寒浞在谷内与野猪搏斗的场景,他虽看得不真切,但那灵活的身手、果断的判断,都让他暗自心惊,若不是寒浞,他今日怕是早已命丧野猪獠牙之下。
寒浞没有多言,转身看向谷内。此时烟包的烟雾渐渐散去,剩余的野猪见同伴接连被杀,又被刚才的混乱与疼痛震慑,不敢再贸然冲来,只是在谷内焦躁地踱步,偶尔发出几声嘶吼,却始终不敢靠近谷口。
“它们不敢出来了。” 寒浞松了口气,“这些野猪虽凶,但欺软怕硬,见我们杀了几头,便会心生畏惧。” 他走到谷口边缘,观察了片刻,确认野猪群只是在谷内徘徊,没有追击的意图,便对石二说道:“我们抓紧时间穿过山谷,动作快些,不要停留。”
石二连忙点头,跟着寒浞快步走进谷内。两人沿着通道边缘,尽量远离野猪群聚集的区域,脚步轻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谷内的野猪见他们经过,虽有几头朝着他们的方向拱了拱,却始终没有冲过来,只是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们,直到两人走出谷口,消失在山林深处,才渐渐散去。
走出断云谷,两人在一处溪边停下休整。寒浞将青铜短刀在溪水中清洗干净,刀刃上的血迹被溪水冲去,重新恢复了冷冽的光泽。石二则坐在一旁,平复着刚才紧张的心情,看着溪对岸几头野猪的尸体,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寒勇士,这些野猪肉扔在这里太可惜了,我们不如处理一下,带在路上当干粮?这野猪肉紧实,熏制后能保存很久,而且比普通的兽肉更顶饿。”
寒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之前只想着尽快脱险,却没考虑到物资的补充,石二的提醒倒是及时。如今距离黑风岭还有两日路程,途中未必能遇到合适的猎物,这些野猪肉确实是难得的补给。
“好,那就处理一下。” 寒浞点头同意。两人分工合作,寒浞负责宰杀野猪,将猪肉分割成大小适中的肉块 —— 他的刀工利落,很快便将三头野猪的瘦肉与脂肪分离,剔除了内脏与骨骼;石二则在溪边搭建简易的熏架,收集干燥的树枝与松针,准备熏制猪肉。
石二一边搭建熏架,一边说道:“我在家乡时,常跟着父亲熏制腊肉,知道怎么处理才能让肉更入味,还不容易坏。等熏好了,我们用树叶包起来,装进行囊,路上就能省着点吃干粮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似乎在为能帮上寒浞而高兴。
寒浞听着石二的话,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石二虽无武艺,却熟悉生活技能,懂得熏制肉类、辨识路途,在旅途中能起到不少辅助作用。更重要的是,石二性情淳朴,没有太多心机,容易掌控,不会像有穷氏内部那些人一样暗藏祸心。或许,带着石二同行,直到抵达王都,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夕阳西斜时,第一批野猪肉已经熏制完成。松针的香气混合着肉香,弥漫在溪边,让人垂涎欲滴。石二取下一块熏好的猪肉,递给寒浞:“寒勇士,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寒浞接过猪肉,咬了一口,肉质紧实,带着淡淡的松针清香,确实比寻常干粮美味得多。他点了点头:“很好。”
石二脸上露出笑容,又拿起一块猪肉,自己啃了起来。两人坐在溪边,伴着夕阳与流水声,分享着熏肉,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夜幕降临时,两人将熏好的野猪肉用宽大的树叶包裹好,装进行囊。寒浞在营地周围布置了简单的警戒陷阱 —— 用削尖的木刺围成一圈,涂抹上少量缓蚀毒膏,若有野兽靠近,便会被木刺刺伤,毒膏虽不致命,却能让野兽因疼痛而退避。
石二看着寒浞布置陷阱的动作,心中越发敬佩。他发现,寒浞不仅武艺高强,心思还极为缜密,无论做什么都考虑得周全,似乎永远不会陷入绝境。
“寒勇士,你说我们能顺利穿过黑风岭吗?” 睡前,石二忍不住问道。他一路上都在担心黑风岭的马贼,那些人凶残成性,若是遇到,怕是难以应付。
寒浞躺在篝火旁,望着跳动的火焰,语气平静:“黑风岭的马贼虽凶,但也是为了钱财。只要我们小心应对,避开他们的耳目,或是找到应对之策,未必不能过去。” 他没有说太多,却给了石二一颗定心丸。
石二听后,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寒浞却没有立刻入睡。他靠在树干上,手指摩挲着胸口的玄色玉佩,玉佩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脑海中,正在复盘今日与野猪群的战斗 —— 今日虽成功破局,但也暴露了一些问题:面对群体敌人时,他的战术虽有效,却仍需依赖地形与环境的配合;若在开阔地遭遇类似的敌人,怕是难以快速取胜。
“看来,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战术,提升应对群体战斗的能力。” 寒浞心中暗道。
篝火渐渐减弱,山林间传来夜虫的低吟。寒浞缓缓闭上眼睛,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的感官依旧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明日,他们将继续朝着黑风岭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