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杨洛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五点五十分。
十二年的军旅生涯，已经将作息刻进了他的生物钟里，即使退役数月，也未曾改变。
今天是他在京城逗留的最后一天。一周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明天一早，他将搭乘高铁前往青州。
他起身，换上运动服，像往常一样出门晨跑。京城的秋天是最美的季节，路旁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在晨光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他沿着熟悉的路线奔跑，感受着脚步落地的节奏和呼吸的韵律。
跑完步回家，杨洛冲了个澡，换上便装。今天他约了那八个生死与共的兄弟见面。虽然他们被安排在公安部警卫局工作，保留了军籍，但这次青州之行，他不能带他们同行。这是上级的命令，也是现实的需要——九名特种兵同时出现在青州市公安局，太过引人注目。
见面地点定在一家老字号的茶馆包间。杨洛到达时，其他八人已经到齐了。
“队长！”见他进来，八人齐刷刷地站起来，身姿笔挺如松。
杨洛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都已经退役了，别这么正式。”
李涛笑着递过一杯茶：“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队长。”
周浩打量着杨洛：“听说你要外派？是不是有任务？”
杨洛接过茶杯，沉吟片刻。对这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不需要也不应该完全隐瞒。
“我要去青州市公安局，担任刑侦支队支队长。”他缓缓说道，“表面上是工作调动，实际上有特殊任务。”
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等待下文。
“具体情况暂时不能透露太多。”杨洛继续说，“这次是单独行动，你们留在京城，按照原计划进入警卫局工作。”
“队长，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罗帅忍不住说道，“至少带上两个人...”
杨洛摇头：“这是命令。而且，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孙满江皱着眉头：“青州那边的情况我们有所耳闻，水很深。去年省厅派去的一个调查组，差点全军覆没。”
杨洛眼神一凛：“你知道具体情况？”
“听警卫局的同事说的。”孙满江压低声音，“青州的本土势力很强，据说和省里某些领导关系密切。那个调查组本来是去查一宗走私案的，结果不到两个月，组长就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副组长出车祸重伤，其他成员也都调离了原岗位。”
杨洛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看来，青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队长，如果需要支援，随时联系我们。”李涛郑重地说，“我们虽然不能明着跟你去，但私下提供些帮助还是可以的。”
杨洛点点头，举起茶杯：“放心吧，我有分寸。来，以茶代酒，祝我马到成功。”
八人齐举杯，茶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兄弟们告别后，杨洛驱车前往财政部。他约了王柔一起吃午饭。
王柔已经在大厅等候，见他进来，微笑着迎上前。今天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套装，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想吃什么？”杨洛接过她的包，轻声问道。
“随便，你定吧。”王柔挽住他的手臂，“反正重点是和你在一起，吃什么不重要。”
杨洛选了一家他们常去的私家菜馆。菜馆位于一条胡同深处，环境幽静，是说话的好地方。
点完菜，王柔直视着杨洛的眼睛：“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这次外派，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洛斟酌着词句：“部里有一个重要案件，需要派人到青州调查。我被选中了。”
“为什么是你？你才刚刚退役...”王柔的眼中满是担忧。
“正因为我是新人，背景干净，不容易引起怀疑。”杨洛解释道，“而且，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王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危险吗？”
杨洛握住她的手：“只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调查，能有什么危险？”
他在说谎，而他知道王柔也明白他在说谎。但他们都有默契地没有点破。
“要去多久？”王柔反握住他的手，指尖有些冰凉。
“不确定，可能几个月，也可能更长。”杨洛老实回答。
菜上来了，但他们都没有什么胃口。席间，王柔尽量说着轻松的话题，但眼中的忧虑挥之不去。
“对了，”饭后，王柔突然想起什么，“我们部里最近也在核查一笔拨给苏南省的专项资金，好像就和青州市有关。如果你需要这方面的信息，我可以帮你留意。”
杨洛心中一动：“什么专项资金？”
“用于支持高新技术企业研发的专项补贴。”王柔说，“青州市有几家企业申报了这项资金，其中就有一家叫苏南科技研发有限公司的。”
杨洛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静：“好，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送王柔回单位后，杨洛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他拨通了秦风的电话。
“有空吗？见个面。”
秦风很快回复：“老地方，半小时后见。”
所谓“老地方”，是国安部附近的一家安全屋。杨洛到达时，秦风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与杨洛的刚毅不同，秦风给人的感觉更加内敛深沉。作为国安部特勤局局长，他掌握着极大的权力，但外表看上去却像个普通的文职官员。
“明天就走？”秦风递给他一杯咖啡，直接切入正题。
杨洛点头：“走之前，想再多了解一些青州的情况。”
秦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能提供的最新情报。青州市公安局内部关系复杂，副局长刘东是周志邦的亲信，在局里经营多年，势力很大。你要特别注意这个人。”
杨洛翻开文件夹，里面是青州市公安局主要领导的详细资料。
“另外，”秦风补充道，“我们怀疑青州存在一个保护伞网络，涉及政界、商界和司法系统。你这次的调查，很可能会触碰到这个网络的敏感神经。”
“有具体怀疑对象吗？”杨洛问。
秦风摇摇头：“对方很谨慎，我们掌握的证据不多。不过，有一家公司值得重点关注——青州市日丰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日资企业，表面上从事电子元件贸易，但资金往来异常，与苏南科技研发公司有频繁的业务接触。”
杨洛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到青州后，我会通过加密渠道与你联系。”秦风递给杨洛一个U盘，“这里面有联络方式和密码本，阅后即焚。”
杨洛接过U盘，小心地收好。
从安全屋出来，已是黄昏时分。杨洛开车回家，脑海中不断梳理着已知的线索。青州就像一个迷宫，而他即将单枪匹马地闯入其中。
回到家，杨洛开始最后整理行李。他的物品不多，几件便服，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及那些不能离身的特殊装备。他把92式手枪和持枪证放在行李箱的夹层中，又检查了一下中央办公厅签发的特别授权书。
晚饭时，杨家难得地全员到齐。杨建国特意从卫戍区赶回来，杨越做了一桌子的菜，连大伯杨建军和姑姑杨诺也都来了。
“小洛，到了青州要照顾好自己。”杨越不停地给儿子夹菜，眼中满是不舍。
“妈，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杨洛笑着安慰母亲。
杨建军拍拍杨洛的肩膀：“青州空军基地有我几个老部下，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他们。”他递给杨洛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和联系方式。
杨诺则更加直接：“青州市委书记赵明和我曾经是党校同学，人还不错。如果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去找他。”
杨洛一一记下。他知道，这些关系网络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重要作用。
饭后，杨浩田把杨洛叫到书房，进行了临行前的最后一次谈话。
“记住，到了青州，你就是杨洛，一个因为违纪被降职调离京城的警察。”杨浩田严肃地说，“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我明白。”杨洛点头。
“调查要循序渐进，先从刑侦支队的日常工作入手，树立威信，建立自己的班底。”杨浩田继续说道，“在掌握确凿证据前，不要打草惊蛇。”
杨洛认真听着爷爷的教诲，这些经验之谈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从书房出来，杨洛回到自己的房间，进行最后的准备。他打开电脑，再次查阅青州市的地图和基本情况，试图在出发前对这座城市有更多的了解。
手机响起，是王柔发来的信息：“明天几点的车？我去送你。”
杨洛回复：“上午九点，北京南站。不用送了，我怕到时候舍不得走。”
很快，王柔回复：“我一定要去。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看着这条信息，杨洛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任务，平安回来。
这一夜，杨洛睡得并不踏实。梦中，他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座陌生的城市，面对着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和未知的危险。
第二天清晨，杨洛早早起床，做完晨练后，拎起行李准备出发。
杨家人都在门口送他。杨越红着眼眶，强忍着没有落泪；杨建国拍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杨浩田则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信任和期待。
杨洛一一拥抱家人，然后转身出门。出租车已经在门外等候。
到达北京南站，杨洛远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王柔。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风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怎么还是来了？”杨洛走上前，轻声问道。
王柔没有回答，只是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许久，她才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一定要平安回来。”
杨洛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王柔：“本来想等结婚那天再给你的，现在提前给你吧。”
王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钻戒。
“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杨洛为她戴上戒指，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广播中开始播放检票通知。杨洛拎起行李，最后看了王柔一眼，转身走向检票口。
通过检票口，他回头望去，王柔还站在原地，用力地向他挥手。阳光照在她身上的红色风衣上，如同一团火焰，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行李，杨洛长出一口气。列车缓缓启动，京城的高楼大厦逐渐后退，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出青州市公安局的组织架构图和主要人员简历，开始认真研究。
列车飞驰，载着他驶向那个充满未知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