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者的虚影飘然而至,虽身形虚幻,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他双目如星,凝视着崔不凡手中的斩神壶,眼中闪过追忆、感慨、哀伤等复杂情绪。
“晚辈崔不凡,拜见前辈。”崔不凡压下心中震惊,恭敬行礼,“不知前辈是……”
“老夫星尘子,周天星宫最后一代守宫人。”老者声音缥缈,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三千年前,星宫遭劫,弟子死伤殆尽,唯余老夫一缕残魂,依托这‘星辰殿’大阵苟延残喘,等待有缘人。”
周天星宫守宫人!
众人心中震撼,没想到这处传送阵竟通向周天星宫的核心遗迹,更没想到还能见到三千年前的古人——哪怕只是一缕残魂。
“前辈方才说,这斩神壶是故人之物?”崔不凡问道。
星尘子点头,目光悠远:“斩神壶,乃我星宫三大镇宫之宝之首,为初代宫主‘星河真君’所炼,有斩仙弑神、吞噬万物之能。当年魔劫降临,持壶长老为护宗门,自爆斩神壶本体,与三大魔尊同归于尽……你手中这件,应是某位长老炼制的仿品,虽不及真品万一,却也蕴含一丝斩神真意。”
崔不凡心中恍然,难怪斩神壶有如此威能。
“小娃娃,你既能得斩神壶认主,又身负太初灵力,可见与星宫有缘。”星尘子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崔不凡的一切,“你体内那丝魔念……可是惑心那老魔所留?”
崔不凡心头一震:“前辈明鉴,正是惑心魔尊。”
星尘子冷哼一声:“那老魔果然没死透。当年宫主以定空珠为基,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将其封印,看来如今大阵已损,让他逃了出来。”
他看向崔不凡,神色严肃:“惑心魔尊最擅操控人心、种下魔种。你体内这丝魔念,看似微弱,实则为‘魔种之引’,若不根除,日后他随时可凭此感应你的位置,甚至在你心神失守时,直接操控你心神,将你化为魔傀!”
众人闻言色变。
“请前辈指点破解之法!”崔不凡深深一拜。
星尘子沉吟片刻,道:“魔种已与你神魂纠缠,强行拔除,必伤根本。为今之计,唯有以星宫秘传《周天星辰诀》,引星辰之力洗炼神魂,再辅以斩神壶吞噬魔性,方有可能彻底炼化。”
“《周天星辰诀》?”崔不凡心中一动。
“此乃星宫根本大法,修至大成,可引周天星辰之力为己用,有移星换斗、镇压虚空之威。”星尘子道,“只是修炼此诀,需有星辰灵根,且要经过‘星辰殿’三重考验。三千年来,有十七人入此殿,唯有一人通过第一重考验,最终也未能得到完整传承。”
他看向崔不凡:“你可愿接受考验?若成,可得《周天星辰诀》传承,炼化魔念;若败,轻则神魂受损,重则身死道消。”
崔不凡毫不犹豫:“晚辈愿意!”
魔念不除,终是祸患。如今有机会得星宫传承,解决此患,岂有退缩之理?
“大师兄三思!”牛大力急道,“这考验太过危险!”
苏清雪、萧逸等人也欲劝阻。
崔不凡摇头,目光坚定:“我意已决。魔念不除,我修行之路必生心魔,不如一搏。”
星尘子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心志坚定,不畏艰险,倒是符合我星宫择徒标准。既如此,便随我来。”
他袖袍一挥,大殿中央的石碑突然亮起,无数星辰图案从碑上浮现,在殿顶交织成一片璀璨星空。星空旋转,一道星光凝聚的门户缓缓打开。
“此门通往‘星辰殿’考验之地。三重考验,分别对应‘心’‘体’‘道’。通过者,可得传承;失败者,将永远留在此地,化作星辰殿的养料。”星尘子声音肃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崔不凡深吸一口气,看向牛大力等人:“若我三日未出,你们便自行离去,不必等我。”
“大师兄!”众人眼眶泛红。
崔不凡不再多言,转身踏入星光门户。
光影流转,时空变幻。
待崔不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浩瀚星空之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唯有亿万星辰闪烁,组成一条璀璨星河,横贯天际。
“第一重考验,炼心。”星尘子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此乃‘心魔幻境’,会映照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沉沦其中,则神魂永困;勘破虚妄,则心境升华。时限,十二个时辰。”
话音落下,星空开始扭曲。
崔不凡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回到了青云门。
不,不是现在的青云门,而是……三百年前的青云门!
山门巍峨,弟子如云,灵气浓郁如雾。演武场上,数百弟子正在练剑,剑光如虹,气势恢宏。
“这是……青云门鼎盛时期?”崔不凡心中震撼。
“崔师兄,掌门召见,快随我来!”一名青衣弟子匆匆跑来,正是他记忆中早已陨落的一位师兄。
崔不凡恍惚间跟着他来到青云殿。殿中,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主位,正是青云门开派祖师——青云子!
“不凡,你来了。”青云子微笑,“为师近日参悟天道,偶得一法,可让你在百年内突破元婴,甚至有望化神。你可愿学?”
崔不凡心中剧震——突破元婴,成就化神,这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若真能如此,他必能光大宗门,守护所爱之人……
不,不对!
崔不凡猛然惊醒。青云子祖师早已在千年前飞升,怎会在此?这定是幻境!
他运转《太初道经》,灵力流转,眼前的青云子、青云殿、乃至整个青云门,都如水中月镜中花,开始扭曲、破碎。
“心志倒坚。”青云子的声音变得缥缈,“那这个呢?”
场景再变。
这一次,崔不凡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身披龙袍,头戴帝冠,下方文武百官跪拜,山呼万岁。身旁,苏清雪凤冠霞帔,容颜绝美,正对他温柔浅笑。
“陛下,北疆叛乱已平,四海升平,万国来朝。”一位大臣奏道。
崔不凡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权倾天下,美人在侧,这是多少人毕生追求?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龙案上一面铜镜。镜中,他的面容在年轻与苍老间不断变幻,最终化作一具枯骨,龙袍腐朽,帝冠落地。而苏清雪,正被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子搂在怀中,对他冷笑。
“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红颜美人,终成枯骨。”崔不凡喃喃道,眼中恢复清明,“我求的,是长生大道,是逍遥自在,而非这镜花水月!”
幻境再碎。
第三重幻境,更加凶险。
崔不凡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凡人,垂垂老矣,躺在病榻上,儿女不孝,家徒四壁,饥寒交迫。一生的记忆涌上心头——少年时天赋异禀,却被仇家所害,修为尽废;中年时颠沛流离,受尽白眼;老年时孤苦无依,等待死亡。
“这就是你真实的人生。”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什么修仙,什么长生,不过是痴人说梦。你注定平凡,注定凄惨,注定化作一杯黄土。”
绝望、不甘、愤怒……种种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崔不凡淹没。
就在这时,他灵台深处,那丝被镇压的魔念突然躁动,发出蛊惑之音:“接受吧,这就是你的命运。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力量,给你复仇的机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放开身心,接纳我……”
魔念化作惑心魔尊的虚影,在他识海中狂笑。
崔不凡眼神涣散,几乎要沉沦。
突然,斩神壶微微震动,一股清凉气息涌入识海。壶身上,那些古朴的符文亮起,化作一道道光流,涌入崔不凡神魂。
“斩神,斩的不仅是神,更是心魔,是虚妄,是一切阻碍本心的枷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崔不凡心中响起,那是斩神壶中残留的一丝器灵意念。
崔不凡猛然惊醒!
“我崔不凡,生于微末,却不甘平凡!得机缘,入仙门,修大道,这一路走来,历经生死,几度沉浮,为的便是挣脱命运,求得真我!”
“幻境再真,也是虚妄!魔念再强,也非本心!”
“我之道,乃太初之道,乃本心之道!给我破!”
崔不凡仰天长啸,体内太初灵力轰然爆发,斩神壶光芒大放,化作一道璀璨流光,斩向识海中的魔念虚影!
“不——!”魔念发出不甘的嘶吼,在壶光中寸寸碎裂。
与此同时,整个幻境如同破碎的琉璃,轰然崩塌。
星光再现。
崔不凡发现自己仍站在星空之中,但气息却更加凝练,眼神更加清明。灵台深处,那丝魔念虽未根除,却已被斩去大半,再也无法动摇他心神。
“十二个时辰,通过第一重考验。”星尘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欣慰,“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惑,不错。”
星空流转,凝聚成一道阶梯,通往无尽高处。
“第二重考验,炼体。”星尘子道,“此乃‘星辰阶梯’,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每上一级,肉身承受的星辰重力便增加一分。登顶者,可脱胎换骨,肉身成圣;失败者,将被星辰重力压成齑粉。时限,十二个时辰。”
崔不凡抬头,望向那仿佛通往天际的星辰阶梯,眼中毫无惧色。
他一步踏出,登上第一级台阶。
轰!
如山岳般的重力压在身上,崔不凡闷哼一声,骨骼咔咔作响。这重力,比之外界何止增加了十倍!
但他没有停留,继续向上。
十级,百级,千级……
重力不断增加,崔不凡的皮肤开始渗血,骨骼出现裂痕,五脏六腑仿佛要被压碎。但他咬紧牙关,运转《太初道经》,以灵力滋养肉身,同时催动斩神壶,吞噬周围狂暴的星辰重力,转化为精纯能量,反哺己身。
三千级,五千级,七千级……
崔不凡成了一个血人,每一步都在台阶上留下血印。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肉身在毁灭与重生中不断蜕变,杂质被排出,骨骼如玉,血液如汞。
八千级,九千级……
最后九十九级,重力已增加到恐怖的程度,仿佛整个星空都压在肩上。崔不凡七窍流血,意识开始模糊,唯有心中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他。
“我不能倒……青云门还在等我……牛师兄、苏师姐、萧师弟……还有,我要找到彻底炼化魔念的方法,我要踏上长生大道!”
“给我上!”
崔不凡嘶吼,燃烧精血,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九千九百九十七,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
当最后一级台阶被踏在脚下,崔不凡轰然倒地,浑身骨骼尽碎,奄奄一息。
但下一刻,星空中有无尽星光洒落,融入他体内。破碎的骨骼重生,受损的经脉修复,干涸的灵力恢复……他的肉身,在星光中脱胎换骨,散发出如玉般的光泽。
星辰之体,小成!
崔不凡睁开眼,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仿佛一拳可碎山岳。他知道,自己的肉身强度,已不逊于金丹体修!
“十二个时辰,通过第二重考验。”星尘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惊叹,“以筑基修为,登顶星辰阶梯,三千年来,你是第一人。”
星空再变,化作一片混沌。
“第三重考验,炼道。”星尘子的声音变得缥缈,“此乃‘问道星空’。你将直面大道本源,感悟己道。悟了,便得传承;不悟,便永堕虚无。无时限,但若道心不坚,神魂将消散于大道之中。”
混沌分开,一片浩瀚的星图出现在崔不凡面前。
星图中,有日月星辰,有山河湖海,有草木枯荣,有生死轮回……仿佛整个宇宙的奥秘,都蕴含其中。
崔不凡盘膝坐下,心神沉入星图。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毁灭,看到了世界的开辟与终结,看到了生命的绽放与凋零……大道至简,又至繁。
“我的道,是什么?”崔不凡自问。
是长生?是逍遥?是守护?是超脱?
不,这些都不是根本。
他的道,源于微末,起于凡尘。他曾是杂役弟子,受尽白眼;他曾资质平庸,苦苦挣扎;他曾历经生死,几度沉浮。
但他的心,从未屈服。
“我之道,是不屈,是抗争,是于绝境中寻一线生机,是于平凡中求不平凡!”
“太初之道,乃万物之始,亦是我道之始。斩神之道,斩断枷锁,亦是我道之途。”
“我的道,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崔不凡猛然睁眼,眼中爆发出璀璨神光。他起身,对着浩瀚星图,一字一句: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我以我身为薪,我以我魂为火,炼就一颗不灭道心,踏出一条独属于我的——不凡之道!”
话音落下,星图轰然震动,无数星辰光芒大放,化作一道道流光,涌入崔不凡眉心。
《周天星辰诀》全篇,以及星宫三千年的传承感悟,如潮水般涌入他识海。
星空深处,星尘子的虚影浮现,对着崔不凡,深深一拜:
“周天星宫第三十六代守宫人星尘子,恭迎——星宫传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