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镇北开府
皇帝的封赏旨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冷水,在朝堂内外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异姓王!国朝二百年未有之殊荣!尽管是远镇边陲的镇北王,但开府建衙,世袭罔替,权柄之重,已近乎裂土封疆。一时间,贺喜的、试探的、妒恨的目光,纷纷投向那座位于京师西北隅、刚刚被赐予方平作为临时王府的宅邸。
府邸原是前朝一位获罪郡王的旧宅,虽稍显陈旧,但规模宏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朱漆大门上高悬的“敕造镇北王府”鎏金匾额,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无形的威压。府内,工匠仆役穿梭忙碌,修缮整理,一派新兴气象。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地的严寒。方平褪去了惯常的青衫,换上了一身绯色蟠龙常服,虽未戴冠,但眉宇间已自然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他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案上堆积着如山的文书——有兵部关于北疆防务的移文,有户部关于王府岁禄和开府费用的核算,有工部关于王府修葺的图样,更有无数官员、勋贵、乃至各地商号送来的拜帖和贺礼。
林青墨一身劲装,外罩御赐的诰命服色,正拿着一份清单向他禀报:“……京营拨来的两千精锐家丁已初步整训完毕,暂由赵铁柱统领。工部送来的王府属官规制和仪仗清单在此,需王爷过目定夺。另外,”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苏姑娘那边遣人送来消息,府内一应账目已初步理清,只是……近日孕吐有些厉害,郎中说需静养。”
方平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让郎中好生照料,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取。账目之事,不急在一时。” 苏婉清腹中的孩子,是他在这时代血脉的延续,亦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林青墨应下,将清单放下,又道:“还有,阿茹娜公主派人从草原送来贺礼,是百匹上等战马和二十名驯马好手,人已到京郊。她说……开春后,或可来京一趟。”
方平揉了揉眉心,阿茹娜的热情与直接,他自是明白。如今他身居王位,与蒙古部落的关系更需谨慎处理,既是强援,也易成隐患。“回复公主,厚礼心领,战马与人手正好充实王府护卫。至于来京之事,待北疆安定,再议不迟。”
处理完这些琐事,方平将目光投向案头另一份密报。那是韩墨派人送来的,关于清查王体干、晋商会党余孽的进展,以及……对“夜枭”组织若有若无的线索追踪。报告显示,王体干虽倒,但其经营多年的网络盘根错节,许多暗线随着他的死而中断,难以深挖。而“夜枭”更是如同鬼魅,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方平确信,那条毒蛇只是潜藏到了更深处,伺机而动。北疆,或许将是下一个战场。
“王爷,” 老匠头徐文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如今是王府的工正,负责一应匠作事宜,“您要的北疆地图和边镇卫所、屯堡、矿脉的详图,老朽已初步绘就,请王爷过目。”
“进来。” 方平精神一振。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大事。
徐文远捧着一卷巨大的舆图进来,在两名仆役的帮助下徐徐展开。图上,长城蜿蜒,山河纵横,卫所城堡星罗棋布,细节详尽。方平起身,走到图前,手指沿着边墙缓缓移动。
“北疆百废待兴,鞑靼虽暂退,但其心不死。欲要长治久安,单靠刀兵远远不够。” 方平沉声道,“开府之后,首要之事,便是‘实边’。”
他指尖点向几处关键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地处要冲,水草丰美,可建大型军屯。推行‘暖阳煤’之法,广开煤矿,不仅解决军民取暖,更可发展冶铁,打造军械。招募流民,授田垦荒,兴修水利,推广新式农具。还要鼓励商队,与蒙古诸部、乃至更远的西域通商,以茶马、布帛易其牛羊皮毛,使其利与我同,则侵扰自减。”
徐文远听得两眼放光:“王爷圣明!此乃固本培元之长策!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然此非一日之功,更需人才。” 方平看向徐文远和林青墨,“开府建制,王府长史、审理、纪善、典簿、工正、典仪、仓大使等属官,需尽快选任妥当之人。文远,你熟知工造,工正一职非你莫属。青墨,你精通武事,掌刑名,王府护卫和军纪,由你暂领。其余官职,可向韩大人、叶阁老请教,选拔清正干练、熟知边事者充任,宁缺毋滥。”
“是!” 两人齐声应道。
方平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图,望向那一片广袤而苍凉的北疆。镇北王,不仅仅是一个尊贵的爵位,更是一副千斤重担。他要守的,不仅是大明边境,更是千万边民的生计,是他心中那个“江山新匠”的理想。前路注定布满荆棘,朝堂的明枪暗箭,边患的此起彼伏,境内势力的盘根错节,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夜枭”……无一不是巨大的挑战。
但当他看到身边忠诚的伙伴,想到北地那些渴望安宁的百姓,心中便涌起一股不容退缩的决然。
“传令下去,” 方平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三日後,本王于校场点阅将士,宣告开府。一月之内,王府属官配备齐整。开春雪化,即刻启程,就藩北疆!”
“谨遵王命!”
书房外,寒风依旧呼啸,但这座新兴的王府之内,一股蓬勃的生机,正破土而出,蓄势待发。新的篇章,即将在辽阔的北国边疆,挥毫泼墨。
(第四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