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朝堂风云
翌日,皇极殿。
朔望大朝的肃穆气氛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所取代。丹墀之下,文武百官垂首肃立,却各怀心思。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昨夜京中的雷霆行动,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入众人耳中,晋商总会覆灭、王通判下狱、北镇抚司被围,每一桩都足以引发朝堂地震。
万历帝高坐龙椅,面色依旧带着病容,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群臣,不怒自威。司礼监太监冯保尖细的声音响起:“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短暂的死寂后,户部左侍郎李春芳手持玉笏,率先出列,声音悲愤:“陛下!臣要弹劾锦衣卫百户方平,假借圣意,滥用职权,夜闯官邸,滥捕朝廷命官及士绅,抄没家产,致使京城人心惶惶,商贾闭户,有违仁政,动摇国本!此等行径,与匪类何异?请陛下明察,收回成命,将方平交由三法司会审,以正国法!”
李春芳是晋商总会在朝中的最大靠山之一,其门生故吏遍布户部,此刻发难,正在意料之中。他话音一落,立刻有十几名御史、给事中纷纷出列附和,言辞激烈,将方平描绘成祸国殃民的酷吏,要求严惩。
龙椅上,万历帝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目光转向班列中的朱载堃:“和王,此事你如何看?”
朱载堃早有准备,稳步出列,朗声道:“回父皇!李侍郎所言,儿臣不敢苟同!方平所为,皆是奉旨查案,所缉拿之人,所查抄之物,皆与通敌叛国、蛀空边备之泼天大案相关!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若非雷霆手段,如何能震慑宵小,挖出这些蠹虫?难道要等北狄铁蹄踏破边关,方知悔悟吗?儿臣以为,方平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于国!”
“陛下!”兵部尚书王象乾也出列支持,“北疆近日军报频传,狄骑蠢蠢欲动,边关将士却屡屡奏报军械老旧,粮饷不济!如今看来,皆因此等蠹虫中饱私囊,资敌所致!方平揭此黑幕,实乃社稷之幸!臣附和王殿下所言!”
“陛下!臣以为此案牵连过广,当由三法司……”
“陛下!方平身份可疑,岂可委以重任……”
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朝堂上激烈碰撞,争吵不休。龙椅上的万历帝始终冷眼旁观,直到双方争执渐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都说完了?”
群臣噤声。
“朕,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万历帝的目光扫过李春芳等人,带着刺骨的寒意,“通州漕运,走私军械;边镇军备,账实不符;宫内竟有‘牡丹堂’私相授受!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当朕不知道吗?!”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声道:“朕给你们脸面,让你们自己清理门户,你们倒好,互相包庇,沆瀣一气!如今有人替朕把这脓疮捅破了,你们倒跳出来喊冤了?李春芳,你户部每年核销的漕粮、军饷,就没有一点察觉?还是说,你也分了一杯羹?!”
李春芳吓得噗通跪地,冷汗直流:“陛下明鉴!臣……臣冤枉!”
“冤枉?”万历帝冷笑一声,从龙案上拿起几份奏章,掷于地上,“这是从王通判府中搜出的密信!这是晋商总会暗账的抄本!你自己看看,上面有没有你李侍郎的门生故吏的名字!有没有流入你府上的银子!”
李春芳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话。那些原本附和他的官员,也纷纷低头,不敢再言。
“此案,朕已全权交由方平查处!”万历帝斩钉截铁,“韩墨、朱载堃协理!一应涉案人员,无论品级,严惩不贷!再有敢妄议阻挠者,以同党论处!”
皇帝的强硬态度,彻底震慑了朝堂。反对的声音被强行压了下去。然而,方平注意到,自始至终,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干都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御座之侧,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份定力,更让方平感到此人深不可测。
退朝后,方平与朱载堃、韩墨并肩走出皇极殿。朱载堃低声道:“先生,今日虽暂时压下非议,但隐患未除。王体干安然无恙,刘守有在逃,李春芳等人只是暂时蛰伏。接下来,恐有更激烈的反扑。”
韩墨亦道:“不错。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刘守有,撬开他的嘴,拿到指认王体干的铁证。否则,一旦让其缓过气来,后果不堪设想。”
方平点头,他何尝不知。这场朝堂胜利,只是阶段性的,根基远未稳固。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校尉匆匆跑来,低声禀报:“方百户,韩大人!刚得到密报,有人在城南永定门外的一处废弃砖窑,发现了疑似刘守有的踪迹!”
三人精神一振!
“消息可确实?”韩墨急问。
“八九不离十!线人称,昨夜有身份不明之人潜入砖窑,形迹可疑,其身形与刘守有极为相似!”
“好!”方平眼中寒光一闪,“立刻调集人手,包围砖窑!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再跑了!”
夜幕再次降临,一场针对刘守有的围捕行动,在京城南郊悄然展开。而朝堂之上的暗流,也随之涌向更深的黑暗。
(第三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