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咆哮与破空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罗弈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强行催动“烁星纹”带来的严重反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拉着云苓在乱葬岗错综复杂的地形中亡命穿梭。他不敢回头,精神力却如同背后长眼,精准地避开一道道能量乱流和障碍物。
云苓的手被他紧紧攥着,那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坚定,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先天纯阳源炁入体带来的暖流仍在四肢百骸间流淌,不仅彻底驱散了蚀灵掌的阴毒,更在滋养着她久旱逢甘霖般的经脉与神魂。她看着罗弈嘴角未干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侧脸,心中那份在生死关头破土而出的情愫,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担忧、心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不知奔逃了多久,身后的追击声终于渐渐远去、消失。那两具阴灵骨将似乎受限于某种规则,无法离开阴脉泉眼太远。
罗弈猛地停下脚步,靠在一座巨大的、布满锈蚀符文的废弃丹炉后,剧烈地喘息着,又是一口淤血咳出,身形摇摇欲坠。
“罗弈!”云苓急忙扶住他,让他缓缓坐下,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罗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无碍。他立刻内视自身,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强行越阶施展未完善的“烁星纹”,又引动了星核碎片的本源力量,导致经脉多处受损,丹田气海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若非那缕先天纯阳源炁及时护住心脉并不断释放生机,他恐怕早已倒下。
他毫不犹豫地取出那个封存着大半缕先天纯阳源炁的玉瓶。此物虽能疗伤固本,但其中蕴含的本源生机之力太过庞大,以他现在的状态,直接吸收无异于引火烧身。
“需要稀释……”罗弈看向云苓,眼神依旧冷静,“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们需借此物疗伤。”
云苓立刻点头,强撑着同样虚弱但已无大碍的身体,警惕地观察四周。最终,他们在废弃丹炉内部,找到了一处相对干燥、隐蔽,且残留着微弱隔绝阵法的空间,虽然阵法早已残破,但聊胜于无。
进入丹炉内部,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肌肤相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渣腐朽气息和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云苓的脸颊微微泛红,却并未退缩,此刻,没有什么比罗弈的伤势更重要。
罗弈盘膝坐下,小心翼翼地引出一丝细若游丝的先天纯阳源炁,混合着自身温和的星辉之力,缓缓导入受损的经脉。源炁所过之处,如同甘霖洒落焦土,破损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拓宽,变得更加坚韧,丹田的裂痕也在缓缓弥合。那精纯的生机之力,甚至还在滋养着他的神魂,让他因过度消耗而刺痛的精神力逐渐平复。
但过程依旧痛苦,如同将断裂的骨骼重新接续。罗弈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残破的衣衫。
云苓守在一旁,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她伸出手,想要替他擦拭汗水,指尖却在触及他额头滚烫皮肤的瞬间,如同触电般缩回,心跳骤然加速。她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过。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再次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拭去他额角的汗珠,动作轻柔而笨拙。
罗弈身体微微一僵,睁开眼,对上她那双写满担忧与羞涩的清澈眸子。丹炉内部光线昏暗,唯有她眼中映照出的微光,格外明亮。
“我……我自己可以。”他声音有些干涩,想要避开这过于亲密的接触。
“别动。”云苓却罕见地坚持,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你专心疗伤。”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他的太阳穴,试图缓解他的痛苦。
罗弈看着她专注而认真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他心中某处坚冰,似乎在这无声的关怀下,悄然融化了一丝。他不再拒绝,重新闭上双眼,全力引导源炁疗伤。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悄然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罗弈体内的伤势终于在先天纯阳源炁的神效下稳定下来,虽然距离痊愈还需时日,但至少行动无碍,力量也恢复了三四成。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云苓依旧守在身旁的身影,她似乎也累极了,靠坐在丹炉壁上,眼帘低垂,呼吸均匀,竟是睡着了。睡梦中,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恬静柔美,与平日里那份倔强和清冷截然不同。
罗弈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是怜惜?是感激?还是……更多?他想起她不顾自身扑上来试图为他挡刀的一幕,想起她笨拙却坚持为他擦拭汗水的样子。
【原来,这世间除了力量的追逐与大道的探寻,还有这样一种让人心弦颤动、甘愿为之承担风险的情感。】 他一直以来,都将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外壳下,只为生存,只为变强。可这个女子的出现,却如同一道暖阳,照进了他冰封的心湖。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星核碎片那至阳至纯的本源,会对那口至阴泉眼产生感应了。阴阳相生,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大道至理,或许也蕴含在这最朴素的情感之中。
就在这时,云苓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云苓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如同初绽的桃花,她慌忙坐直身体,低下头,声如蚊蚋:“你……你好了?”
“嗯,多谢。”罗弈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狭小的空间内,气氛更加旖旎。两人一时无言,只有加速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最终还是罗弈打破了沉默,他将玉瓶递给云苓:“剩下的源炁,你尽快吸收,稳固修为,祛除暗疾。我们必须尽快恢复状态,离开这里。”
云苓接过玉瓶,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机,又看了看罗弈虽然恢复但依旧难掩疲惫的神色,摇了摇头:“你的伤势更重,你更需要它。”
“我已无大碍。”罗弈语气坚定,“你的实力恢复,对我们同样重要。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她,“我们既已同行,便无需分得如此清楚。”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云苓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她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那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散了。她轻轻点头:“好。”
她不再推辞,开始小心引导源炁修炼。精纯的生机之力融入她的四肢百骸,不仅让她伤势尽复,修为更是隐隐有所精进,停滞已久的瓶颈似乎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罗弈守在一旁,看着她周身灵气氤氲,面容恬静,心中一片宁静。他取出一些干粮和清水,默默补充着体力。
【所走之路,所遇之人……或许,她便是那路上,注定要遇见,也甘愿与之同行的人。】 他撕下一块干粮,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味道粗糙,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甜意。
前路依旧凶险,临渊城的风暴远未平息。但此刻,在这废弃的丹炉内,两颗曾经孤独的心,因为一场生死逃亡,因为相互的守护与付出,悄然靠在了一起。
未来如何,无人可知。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这份于绝境中萌发的情感,如同乱葬岗死寂土地上悄然探出的嫩芽,脆弱,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