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民居的生活比罗弈预想的更为艰难。并非物质上的匮乏——他对这些早已习惯——而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意味着危险降临。他不敢生火,每日以干粮和清水度日;不敢深眠,即便打坐调息,也分出一缕心神警戒四周。
然而,此地也并非全无好处。正如他所料,这片废墟地势较高,远离城中心的喧嚣与灯火污染,夜晚的星光格外清澈浓郁。那半塌的屋顶,反而成了天然的观星台。仅仅在此修炼了一夜《星纹初解》中记载的引星诀,罗弈便感觉牵引而来的星辉之力,比在“闲趣阁”后院时精纯了不止一筹!连带之下,“星辉淬体”的效率也略有提升。
煤球更是如鱼得水,几乎夜夜都趴在屋顶破洞的正下方,小肚子一起一伏,周身弥漫着淡不可见的星辉,气息似乎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
这算是险境中的一丝慰藉。
接下来的几天,罗弈白天几乎足不出户,借助【听觉强化】和【视觉强化】,如同潜伏的蜘蛛,通过墙壁的缝隙、屋顶的破洞,默默观察着这片废墟的“生态”。他看到了为争夺一处相对完整栖身之所而发生的短暂殴斗,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销赃交易,也看到了如同他一样,真正隐藏于此、气息晦涩的身影。
他愈发谨慎,将自己存在的痕迹降到最低。
直到这天夜里,他例行运转引星诀时,忽然心有所感。并非来自天空的星辉,而是……脚下!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星辉波动,从地底深处隐隐传来!若非他此刻精神力高度集中,且对星辉之力愈发敏感,绝难察觉!
“这是……”罗弈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地下有东西?蕴含星辉之力的矿石?还是……别的什么?
他立刻俯身,手掌贴在地面,精神力如同触须般缓缓向下探去。然而,土层和碎石阻碍了他的感知,那波动时断时续,难以捉摸。
但这无疑是一个惊人的发现!若地下真有什么星辉宝物,对他的修炼将是莫大助益!
强压下立刻挖掘的冲动,罗弈深吸一口气。“稳健!必须稳健!”他告诫自己。此地情况不明,贸然行动,天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或许只是某种特殊的矿物脉络,也或许是……某个陨落修士的埋骨之地?无论是哪种,都需从长计议。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将此地标记为重中之重,决定先彻底摸清周边环境,确保绝对安全后,再尝试探索。
又过了两日,干粮即将见底,罗弈不得不考虑外出补给。他选择在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人流渐稀之时行动。他再次改换了容貌,扮做一个面色蜡黄、略有驼背的苦力,混迹在前往码头区的人流中。
码头区依旧喧嚣混乱,各种气味混杂。罗弈目标明确,在几个不同的杂货铺分散购买了足够半月消耗的干粮、清水和少量盐巴,又特意买了一些坚固的绳索、铁钎和火折子——既是为日常备用,也是为可能的地下探索做准备。
采购完毕,他立刻转身,准备绕路返回废墟。
就在他穿过一条堆满废弃渔网和木箱的昏暗小巷时,前方巷口,两个穿着短褂、膀大腰圆的身影,不偏不倚地堵住了去路,抱着胳膊,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
罗弈心中一凛,脚步不停,仿佛未见一般,打算从旁边挤过去。
“喂,兄弟,面生得很啊。”左侧那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斜跨一步,再次挡住去路,声音沙哑,“在这片混饭吃的,哥几个都眼熟,你哪来的?”
右侧那个矮壮汉子也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看你这大包小包的,发了笔小财?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罗弈停下脚步,抬起头,蜡黄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两……两位大哥,俺就是个扛包的,刚领了工钱,准备买点米回家,没……没钱啊。”
“没钱?”刀疤脸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罗弈手上不算鼓胀但分量不轻的包裹,“少他妈废话!把包裹拿来!”
说着,伸手就抓向罗弈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摸向了后腰,显然带着家伙。
几乎是同时,罗弈感到身后也有细微的脚步声靠近!至少一人,封住了他的退路!
前后夹击!这不是普通的勒索,更像是……有预谋的伏击!
电光火石间,罗弈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是谁?黑蛇帮余孽认出了他?还是城卫军的探子?亦或是……这片区域的底层混混,单纯看他面生而下手?
无论哪种,都不能被缠住!
就在刀疤脸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罗弈动了!他原本佝偻的身形骤然挺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脚下步伐一错,看似踉跄,却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一抓,同时肩头猛地向前一撞!
“嘭!”一声闷响。
刀疤脸根本没料到这个看似懦弱的“苦力”竟敢反抗,更没料到对方的力量如此之大!他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胸口一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撞在堆放的木箱上,发出一阵哗啦声响。
“妈的!点子扎手!”矮壮汉子脸色一变,怒骂一声,直接从后腰抽出一把尺许长的短刀,朝着罗弈腰腹捅来!身后那人也显出身形,是个瘦高个,手持一根包铁木棍,朝着罗弈后脑砸下!
前后夹击,凶险异常!
罗弈眼神一冷。既然无法善了,那就速战速决!
他体内《龟虽寿》功法急速运转,气息变得绵长而隐蔽,身形在方寸之间猛地一矮、一旋,如同游鱼般,间不容发地避开了捅来的短刀和砸下的木棍。在矮壮汉子因发力过猛而前冲的瞬间,罗弈的手掌如同鬼魅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矮壮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短刀“当啷”落地。罗弈毫不留情,顺势一记肘击,狠狠撞在他的肋下!
矮壮汉子如同被重锤击中,双眼暴突,惨叫声戛然而止,软软地瘫倒在地,不知死活。
身后的瘦高个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包铁木棍都慢了一拍。
罗弈如同背后长眼,头也不回,一记凌厉的后蹬腿,正中其小腹!
“呕!”瘦高个整个人被踹得离地飞起,重重撞在巷壁上,滑落下来,蜷缩成一团,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从动手到结束,不过两三息时间!
刀疤脸刚挣扎着从木箱堆里爬起来,就看到两个同伴如同死狗般躺在地上,而那个面色蜡黄的“苦力”,正用一双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盯着他。
那眼神,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惶恐”?分明是漠视生死的冷酷!
刀疤脸遍体生寒,一股尿意几乎控制不住。他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同伴,连滚带爬地朝着巷口跑去。
罗弈没有追击。他迅速扫视一圈,弯腰捡起自己的包裹,检查没有遗漏后,身形一闪,便没入了小巷另一侧更深的阴影中,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他才从另一条绕远的小路,如同幽灵般返回了废墟落脚点。
关上破旧的木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罗弈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浊气。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他出手狠辣,力求最快速度解决威胁,精神高度集中,此刻放松下来,才感到一丝疲惫。
“看来,即便是底层混混,也不可小觑。”罗弈眼神幽暗。这次遇袭,大概率是偶然,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临渊城的混乱,远超他的想象。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光靠隐匿是不够的,还需要有足够震慑宵小的实力和狠辣。
他摸了摸怀里的煤球,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刚才的杀气,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没事了。”罗弈轻声安抚,目光却投向脚下那片冰冷的地面。
地底那缕精纯的星辉波动,对他产生了更强的吸引力。
实力!他需要更强的实力!
或许,探索地下的时机,要提前了。在彻底摸清周边情况,布置好足够预警和防御措施后,必须尽快一探究竟!
夜色渐浓,废墟一片死寂。而罗弈的心中,却燃起了迫切的火焰。危险与机遇并存,在这片被遗忘之地,他必须抓住一切可能,让自己更快地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