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赛首日的两场胜利，如同在山海队沉寂的湖面上投下了两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原本对他们只是抱持着好奇或些许同情目光的其他队伍，眼神中开始多了几分审视与凝重。
“山海一实验……好像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了？”
“那个林松阳，手伤了反而更难缠了？他的左手防守简直像个橡皮糖！”
“苏茉和陈海星的配合，跟全国大赛时完全是两种感觉……”
这些议论，山海队的队员们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但他们无暇他顾，因为真正的挑战，随着赛程的深入，正悄然逼近。
第二轮，他们对上了以顽强防守和体力充沛着称的“磐石中学”。
这一次，陆云川调整了阵容。双打二依旧由苏茉和陈海星出战，而双打一则换上了贺兰雪和巴图的组合，林松阳轮休。单打三则出人意料地派上了陈海星。
“磐石中学的风格是消耗战，”陆云川在赛前布置时解释道，“苏茉、陈海星，用你们的‘系统’去破解他们的‘铁壁’。贺兰雪、巴图，你们的任务是‘以巧破力’，用节奏和变化打乱他们的防守阵型。陈海星，单打三交给你，速战速决，避免被拖入持久战。”
比赛的过程印证了陆云川的判断。磐石中学的队员确实如同他们的队名，防守极其坚韧，每一分都打得异常艰苦。
苏茉和陈海星的“精密与变幻”组合遇到了真正的考验。对方的回球又深又转，极少失误，逼迫他们必须打出更高质量、更具风险的球才能得分。体系的运转开始出现卡顿，苏茉的计算因为对方的稳定性而需要更长时间，陈海星的“直觉”在严密的防守面前，有时也会显得无计可施。最终，他们苦战三盘，才以微弱的优势险胜。
“Game，set and match！山海一实验，苏茉、陈海星胜，7-5，4-6，6-4！”
两人走下场地时，汗水已彻底浸透队服，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虽然赢了，但过程远比第一场艰难。
“他们的防守……几乎没有弱点。”苏茉喘着气，手指仍在平板上滑动，复盘着刚才的比赛数据，“我们的‘意外’权重需要重新校准。”
陈海星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累死了……跟打了一堵会反弹的墙一样。”
紧接着的双打一，贺兰雪和巴图的“艺术与野性”组合，面对磐石中学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也陷入了苦战。贺兰雪的灵感在极致的稳定面前，有时会显得华而不实；巴图的节奏冲击，也被对方用更扎实的基本功和顽强的跑动一次次化解。两人拼尽全力，最终还是以接近的比分败下阵来。
总比分变成1：1。压力来到了即将出战单打三的陈海星身上。
陈海星活动着肩膀，异色瞳中不再有平时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专注。他知道，磐石中学的单打选手，必然也是同样的防守反击风格，而且体力恐怕比他更加充沛。速战速决是关键。
他的比赛策略极其明确——放弃部分稳定性，追求极致的攻击性和效率。他的“骑楼雨幕”不再追求连绵不绝，而是化作了更加凌厉、角度更刁的“暴雨倾盆”；他的“妈祖回旋”也不再仅仅是救险，而是成为了打断对方节奏、创造进攻机会的利器。他甚至不惜体力地频繁上网，用网前的压迫来尽快结束分数。
这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打法，极其消耗精神和体能。但陈海星凭借着他出色的球感和关键时刻的大心脏，硬是在对方密不透风的防守网上，撕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
“Game，陈海星，3-1！”
“Game，陈海星，5-2！”
比分迅速拉开。磐石中学的选手虽然顽强，但在陈海星这种不顾一切的猛攻下，防线最终还是崩溃了。
“Game，set and match！山海一实验，陈海星胜，6-3！”
随着最后一记干净利落的正手制胜分，陈海星为球队锁定了第二轮比赛的胜利。
他站在场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下颌滴落。虽然疲惫，但他抬起头时，异色瞳中却闪烁着畅快淋漓的光芒。这种将个人能力在体系框架内极致发挥，并为团队拿下关键胜利的感觉，与以往单打独斗时截然不同。
---
连续两轮的胜利，让山海队顺利进入了交流赛的八强。然而，胜利的背后，并非一片坦途。
晚上，队员们聚集在临时租用的会议室里进行复盘。气氛不像首日那般轻松，多了几分凝重。
苏茉首先发言，指出了“山海系统”在面对极致防守型队伍时暴露的问题：“我们的体系目前更擅长‘以变制变’，但在‘以强制稳’方面还有欠缺。当对手不给我们变化空间，只用扎实的基本功和防守与我们周旋时，我们的进攻效率和得分手段就显得有些单一和急躁。”他展示的数据图表清晰地显示，在面对磐石中学时，团队的非受迫性失误率和主动得分效率都有所下降。
陈海星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补充：“说白了，就是咱们的‘刀’还不够快，砍不动太硬的‘木头’。”
贺兰雪也难得收起了笑容，挠着头：“我的那些‘飞天’想法，在那种铁壁面前，好像有点使不上劲……”
巴图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为自己在双打中的失利而懊恼。
林松阳安静地坐在角落，用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笔。他虽然没有上场，但全程都在仔细观察。他看到了体系运转中的滞涩，也看到了队友们在压力下的挣扎与努力。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的‘铁路网’……是不是铺得还不够密？或者说，遇到特别坚硬的‘地基’时，现有的‘轨道’和‘列车’型号，还不够用？”
他用了自己最熟悉的比喻，却精准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体系的深度和武器的多样性仍需加强。
陆云川听着队员们的讨论，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等大家都说完，才缓缓开口：
“发现问题，是好事。这说明我们的‘砺翼’没有白费，我们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
“磐石中学给我们上了一课，告诉我们，顶级的网球，不仅仅是技巧和变化的比拼，更是基本功、体能、意志和战术执行力的综合较量。我们的‘山海系统’不是万能的，它需要更多的‘武器库’，需要能适应不同‘战场环境’的多种形态。”
他目光扫过众人：“接下来的训练，在继续磨合体系的同时，每个人，都需要针对自己暴露出的短板，进行强化。苏茉，你的进攻手段需要更加丰富。陈海星，你的稳定性需要提升。贺兰雪，你的灵感需要找到更务实的落地方式。巴图，你的防守覆盖和线路选择可以更聪明。”
最后，他看向林松阳：“而你，你的‘左手盾牌’在防守稳定性上做得不错，但‘反击的荆棘’还不够尖锐。如何在稳固防守的同时，赋予左手更强的、能直接转化为得分的威胁性，是你下一步要思考的。”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各自散去，带着新的思考和压力。
林松阳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会议室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灯火。右腕的固定器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碍眼，左手的疲惫感也尚未完全消退。
他想起今天陈海星在单打中那种一往无前、却又明显带着体系训练痕迹的进攻，想起苏茉在双打中试图用更复杂计算来破解困局的模样。
挫折，是淬火的冷水。
而他们的“山海系统”，他们每一个人，都正在这交流赛的实战熔炉中，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淬炼。
暗流已然涌动，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但经过淬火的钢材，必将更加坚韧，更加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