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后手启动
雨彻底停了。
夜幕降临前的短暂黄昏中，山谷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里。之前还混乱嘈杂的训练场，此刻只剩下设备损坏的滴答声和零星的技术人员低语。
陈禹在苏瑾的搀扶下，与重获自由的老吴等人汇合。七个人——陈禹、苏瑾、老吴、李教授、小刘，还有两名安全人员——站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
“都没事吧？”陈禹扫视众人，声音依然沙哑。
老吴活动了一下肩膀：“擦伤，没事。他们没怎么为难我们，就是关着。”
李教授脸色苍白，但眼神兴奋：“他们拿走我的笔记本和相机，但最重要的发现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那个遗迹，那些铭文...”
“回去再说。”陈禹打断他。现在不是讨论考古发现的时候。
小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包：“通讯设备被收走了，但我提前藏了几个微型发射器。如果他们追踪我们，我能知道。”
两名安全人员一左一右警戒，虽然武器被收缴，但他们的眼神依然锐利。
薇薇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小小的团队重新集结。她的表情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陈禹先生，”她说，“你们现在可以离开。我已经下令，沿途不会有人阻拦。但请记住，这个山谷和其中的一切，属于‘普罗米修斯’的研究项目。请不要试图返回，也不要向外界透露这里的细节。”
陈禹点头，没有承诺什么。他知道，一旦离开，他们与“普罗米修斯”的对抗将从暗处转向明处，甚至可能升级。
但此刻，离开是唯一选择。
团队开始向山谷出口移动。苏瑾和陈禹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薇薇安和她的手下没有跟随，只是目送他们离去。
走出训练场范围，进入雨林边缘的密林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雨林夜晚的虫鸣开始响起，此起彼伏，构成复杂的交响。
“不对劲。”苏瑾突然低声说。
陈禹也感觉到了。太顺利了。薇薇安就这么放他们走？即使数据采集失败，以“普罗米修斯”的作风，不应该如此轻易放弃。
“小心埋伏。”他提醒团队。
话音刚落，前方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所有人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小刘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把匕首，老吴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两名安全人员摆出格斗架势。
但出现的不是敌人。
而是岩温。
向导从密林中钻出，身上沾满泥浆和树叶，脸上有几处擦伤，但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我就知道你们会走这条路！”他压低声音说，“快，跟我来，有埋伏！”
“什么埋伏？”陈禹问。
“他们没真想放你们走。”岩温急促地说，“我逃出来后一直在附近观察。薇薇安的人在山谷出口布置了第二道防线，至少有二十人，还有更多改造生物。他们打算等你们出去后重新抓捕。”
陈禹心中一沉。果然。
“你怎么知道？”苏瑾问，依然保持警惕。
岩温举起一个小巧的设备——那是小刘之前给他的微型追踪器：“我用这个反向追踪了他们的通讯频率，偷听到的。他们在等你们进入包围圈。”
小刘检查设备，确认确实是自己的东西，点点头：“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我的追踪器有监听功能，但需要特殊频率接入...”
“没时间解释了！”岩温打断他，“跟我走，我知道另一条路。”
陈禹迅速评估。岩温之前的表现值得信任，而且在被俘时他成功逃脱，证明他对这片雨林确实熟悉。而且，如果薇薇安真的有埋伏，原路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带路。”他决定。
岩温点头，转身钻入密林。团队紧跟其后。
这条路极其隐蔽，几乎看不出是路。岩温在前面用砍刀小心地开路，尽量不留下明显痕迹。队伍在黑暗中行进，只能依靠几支手电筒的微光。
“我们要去哪里？”老吴问。
“瀑布那边。”岩温头也不回，“我知道一个山洞，可以绕过山谷出口，直接到外面的雨林。但路很难走，有一段要涉水。”
“总比硬闯包围圈好。”陈禹说。
行进中，小刘一直在操作另一个设备——一个巴掌大小的信号分析仪。突然，他停下脚步。
“他们发现我们改道了。”他低声说，“我截获到加密通讯，他们在调派人手往这个方向移动。”
“多久追上？”苏瑾问。
“如果保持这个速度...十五到二十分钟。”
陈禹看向岩温：“有办法加快吗？”
岩温皱眉：“可以，但要冒点险。前面有一片沼泽，正常要绕很远。但如果直接穿过去，能节省十分钟。但那片沼泽...有东西。”
“什么东西？”
“当地人叫它‘软泥怪’。”岩温的表情严肃，“不是真的怪物，是一种特殊的泥沼，会...移动。踩上去可能会被陷住，而且下面有沼气，可能会爆炸。”
李教授插话：“这可能是地质学上的‘流沙沼泽’，泥浆密度不均匀，承重能力变化很大。确实危险。”
陈禹思考着。后面有追兵，前面有危险沼泽。两个坏选择，必须选一个。
“穿过去。”他最终说，“但用绳索连接每个人，万一有人陷进去，其他人能拉出来。”
团队快速准备。苏瑾从背包里取出攀岩用的静力绳，将七个人串在一起，每人之间留出三米距离。陈禹打头，岩温第二，然后是苏瑾、老吴、李教授、小刘，两名安全人员断后。
准备好后，他们踏入沼泽。
起初还好，地面只是有些软，但还能支撑体重。但走了不到五十米，情况开始变化。
陈禹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突然下沉。泥浆瞬间淹到大腿。
“停！”他喊道，同时身体放松——这是应对流沙的基本技巧，挣扎只会加速下沉。
后面的团队立即停住。苏瑾抓紧绳索，但不敢用力拉，怕把陈禹拉倒。
“慢慢移动，”岩温在后面指导，“像在粘稠的糖浆里游泳。动作要慢，要均匀。”
陈禹照做。他缓慢地移动双腿，感受着泥浆的阻力，寻找稍微坚实一点的地方。几分钟后，他终于把一条腿拔出来，踩到旁边稍微硬一点的地面。
但就在这时，沼泽中冒出一串气泡。
“沼气！”岩温惊呼，“不要有明火！手电筒也关掉！”
所有人立即关掉手电筒。黑暗中，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树冠洒下，勉强能看清周围轮廓。
气泡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甜味——那是甲烷和其他气体的混合。
“慢慢走，不要搅动泥浆。”陈禹低声说，“跟紧我的脚印。”
团队以蜗牛般的速度在沼泽中移动。每一步都要试探，确认安全才落脚。黑暗中，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和泥浆被搅动的细微声响。
十分钟过去了，他们才走了不到一百米。而后面，追兵的脚步声已经隐约可闻。
“他们追上来了！”断后的安全人员低声报告。
陈禹心中一紧。在沼泽中被追上，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水声——不是沼泽的泥浆声，而是流动的水声。
“是溪流！”岩温惊喜地说，“穿过这片溪流，对面就是硬地了！”
但溪流在三十米外。以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五分钟。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树林间扫过，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
“来不及了。”苏瑾说，“必须有人拖住他们。”
“不行。”陈禹立即反对，“我们不能分散。”
“不是分散，”苏瑾说，“是设置障碍。”
她从背包里取出最后几个设备——那是原本用于雨林生存的小玩意：强光弹、烟雾弹，还有几个小型声呐干扰器。
“小刘，帮我设置触发装置。”她说。
小刘立即明白她的意图。两人迅速在沼泽边缘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强光弹和烟雾弹用细线连接，横在追兵的必经之路上；声呐干扰器埋在泥浆中，会发出让改造生物不适的高频声波。
这些陷阱不能完全阻止追兵，但能拖延时间。
布置完毕，团队继续向溪流移动。就在他们距离溪流还有十米时，后方传来爆炸声——不是真的爆炸，而是强光弹被触发的声音。
刺眼的白光在雨林中爆发，即使隔着树木也能看到。同时，烟雾弹释放出浓密的白色烟雾，笼罩了大片区域。
追兵的脚步明显混乱了。叫喊声、咳嗽声、还有改造生物的咆哮声混在一起。
“快！”陈禹催促。
最后十米，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陈禹第一个踏入溪流，水不深，只到膝盖，但水流湍急，必须稳住身体才能不被冲倒。
他转身帮助后面的人。苏瑾、岩温、老吴...一个接一个渡过溪流。轮到李教授时，老人体力已经透支，陈禹几乎是把他在水中拖过去的。
就在这时，烟雾中冲出了第一个人影——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战士，戴着防毒面具，手持冲锋枪。
他看到溪流对面的团队，立即举枪。
但枪声没有响起。因为在他扣动扳机前，一支弩箭从侧面的树林中射出，正中他的肩膀。
战士闷哼倒地。
紧接着，更多的弩箭从树林中射出，精准地命中其他冲出的追兵。不是致命伤，但足以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陈禹和团队愣住了。这不是他们的人。
然后，从树林中走出了一群人。
大约十五人，穿着迷彩服，但不是“普罗米修斯”的那种制式装备，而是更加多样化的民用野外装备。他们手持复合弩、猎枪，甚至还有几把看起来是自制的电磁脉冲枪。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脸上有疤痕，眼神锐利如鹰。他走到溪流边，看着陈禹。
“陈禹先生？”他用带着云南口音的普通话问。
“我是。”陈禹警惕地回答。
男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徽章——那是“守拙堂”的徽标，但做了些微调，边缘有特殊的加密标记。
“我们是外围接应小队。”男人说，“受张处长委托，在雨林外待命。苏瑾女士的定位信号中断后，我们根据最后接收到的位置，提前渗透进来。”
苏瑾走上前：“你是...赵队长？”
“赵铁山。”男人点头，“我们在昆明见过，简报会。”
苏瑾回忆起来了。出发前，张处长确实提到过有一支外围接应力量，但她没想到会这么深入，而且来得这么及时。
“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她问。
赵铁山指了指天空：“我们有无人机，热成像。看到你们在沼泽里的热信号，还有后面追兵的热信号。本来想等你们出沼泽再动手，但看情况你们需要帮助。”
他看向后方，烟雾正在散去，更多的追兵正在集结。
“这里不安全。”他说，“跟我来，我们有车在外围。”
团队跟随赵铁山的人迅速撤离。接应小队显然对这片雨林也很熟悉，他们走的路虽然隐蔽但相对好走。而且他们沿途设置了各种反追踪措施：洒下干扰气味的粉末，布置虚假脚印，甚至故意留下指向错误方向的痕迹。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雨林边缘。那里停着三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外表看起来普通，但车窗是防弹的，轮胎是特制的雨林胎。
“上车！”赵铁山命令。
团队迅速上车。陈禹、苏瑾和岩温上了第一辆，老吴、李教授和小刘上了第二辆，两名安全人员和部分接应队员上了第三辆。
引擎发动，车辆冲入夜色中的土路。
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五分钟，大批“普罗米修斯”的车辆赶到雨林边缘。但只能看到车尾灯在远方消失。
最前面的一辆车上，薇薇安走下来。她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脸色平静得可怕。
“博士，要追吗？”一个助手问。
“不用。”薇薇安说，“让他们走。”
“可是数据...”
“数据已经损坏，但核心目标达到了。”薇薇安转身，“我们确认了‘意’的真实存在，确认了陈禹是完美的载体。这就够了。”
她看着雨林深处：“而且，他们带不走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那个山谷，那个遗迹，那些石碑和铭文。”薇薇安说，“还有...那个周期。”
她看了看手表：“距离下一次环境变化还有不到二十小时。那时，山谷会展现出真正的秘密。而陈禹...他一定会回来。”
“为什么？”
“因为他的先祖在那里留下了最后的考验。”薇薇安说，“而作为陈氏后人，作为武术家，他不会放弃。他一定会回来，完成那份传承。”
她重新上车：“回基地。我们需要为下一次接触做准备。这一次，不会再让他逃掉了。”
车队调头，驶回雨林深处。
而在另一条路上，陈禹坐在越野车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他的身体疲惫到极点，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苏瑾递给他一瓶水：“喝点。你看起来快虚脱了。”
陈禹接过，慢慢喝着。冰凉的水流过喉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谢谢。”他对开车的赵铁山说。
“职责所在。”赵铁山头也不回，“张处长下了死命令，必须保证你们安全。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那些改造生物，那些设备...‘普罗米修斯’比我们预想的投入更大。”
“他们在这里经营很久了。”陈禹说，“那个山谷，可能只是他们众多基地之一。”
“我们会继续调查。”赵铁山说，“但现在，你们的任务是休息和汇报。张处长在昆明等你们。”
陈禹点头。但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传承只完成了一部分。陈拙留下的真正秘密，那些石碑上的铭文，那个周期变化...所有这些，都还在山谷中。
而薇薇安说得对——作为陈氏后人，他一定会回去。
不是为了“普罗米修斯”的研究，不是为了科学数据，而是为了理解自己的根源，理解武术的真谛，理解“意”的完整意义。
但下一次，他会做好准备。
下一次，不会这么被动。
越野车在夜色中疾驰，驶向昆明，驶向暂时的安全。
但陈禹的心中，已经开始筹划返回的计划。
山谷的秘密必须解开。
而“普罗米修斯”的威胁，必须终结。
这只是第一回合。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