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数据采集战
雨势在黄昏时分减弱，变成细密的雨丝。但天空依然阴沉，乌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
观测台上，陈禹和苏瑾完成了计划的最后推演。他们用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画出简图，标注可能的监控点、撤离路线、以及苏瑾需要干扰的关键设备位置。
“记住，”陈禹低声说，“不要试图破坏所有设备，那样会立即暴露。选择最关键的几个——脑波监测、能量场扫描、还有环境互动记录仪。在这些设备上制造数据异常，但保持表面工作正常。”
苏瑾点头，她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操作流程：“我会在他们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时行动。但你要给我信号——什么信号？”
陈禹思考了一下：“我会在测试中做一个特定的动作——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保持三秒。看到这个，你就知道可以开始干扰了。”
“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这个计划的风险极高，但如果成功，不仅能自救，还能给“普罗米修斯”的研究造成重大打击。
陈禹走到金属箱前，按下通讯按钮。几秒后，薇薇安的影像出现。
“你做出决定了？”她问，语气平静，但眼神中有一丝期待。
“我同意进行测试。”陈禹说，“但我有几个条件。”
“请说。”
“第一，测试过程中，我的搭档苏瑾必须在场，并确保她的安全。”
薇薇安点头：“可以。她可以在观察区，我们会保证她不受伤害。”
“第二，测试后无论结果如何，立即释放我的所有队友。”
“如果你配合完成测试，并允许我们收集完整数据，我保证释放所有人。”
“第三，”陈禹停顿了一下，“我需要知道测试的具体内容。你们打算用什么方式‘刺激’我达到极限状态？”
这个问题很关键。薇薇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是否透露。
“我们会模拟一个高压力战斗环境。”她最终说，“但不是真实的生死战斗——那太不可控。我们会使用改造生物和模拟敌人，配合环境干扰，制造出足够的威胁感，逼你动用全力。所有‘攻击’都会控制在非致命程度，但会让你感觉到真实的危险。”
陈禹心中冷笑。说得轻巧，但在那种环境下，任何“控制”都可能失误。而且，所谓的“非致命”，只是不立即致命而已。
但他没有反驳，只是点头：“可以。测试地点在哪里？”
“山谷东侧，有一个天然的训练场。”薇薇安说，“陈拙当年在那里训练士兵，地形复杂，适合各种战术演练。我们已经在那里布置好了监测设备。一小时后，我们在那里见面。”
“我需要时间准备。”
“你有一个小时。”薇薇安说，“准备好你的状态。记住，我们想要的是真实的极限数据，不是表演。你表现得越真实，你的队友就越安全。”
通讯结束。
陈禹和苏瑾立即出发，前往山谷东侧。他们没有直接去训练场，而是绕行外围，沿途观察地形和可能的监控布置。
一路上，陈禹的感知处于高度敏锐状态。他能感觉到那些隐藏的监控设备——有些是视觉摄像头，有些是热成像，有些是生物传感器。它们像无形的网，覆盖了整个山谷。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能感觉到那些改造生物的存在。它们分散在山谷各处，像是巡逻的哨兵，但又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没有主动攻击。
“他们控制得很严密。”苏瑾低声说，“但我们之前制造的混乱，应该让他们有些设备受损或需要调整。这可能是个机会。”
陈禹点头。在洞穴中的战斗，那些失控的改造生物和声波干扰，肯定打乱了“普罗米修斯”的部分部署。虽然他们可能已经修复或替换了设备，但短时间内，系统的完整性可能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牢固。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训练场外围。
这是一个奇特的场所：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大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但地面上布满了各种人工痕迹——沟壑、矮墙、石堆、木桩...显然是古代训练场的遗迹。有些结构已经坍塌，但仍能看出当年的布局。
而在这些古老遗迹之上，叠加着现代科技：空中有几架小型无人机悬停，发出轻微的嗡鸣；地面散布着各种传感器，有的伪装成石头，有的伪装成植物；训练场边缘，有几个临时搭建的金属棚屋，应该是控制中心和设备房。
陈禹看到，在训练场中央，站着一个人——薇薇安。她身边有几个技术人员，正在操作便携式设备。更远处，有十几个武装人员分散警戒。
“阵仗不小。”苏瑾说。
“他们很重视这次测试。”陈禹观察着布局，“看那边的棚屋，应该是主控中心。数据采集设备可能在那里，也可能分散在训练场各处。”
“我怎么接近？”
陈禹指向训练场西侧的一片树林：“那里植被茂密，监控可能相对薄弱。你可以从那里潜入，接近棚屋。但动作要轻，他们的传感器很灵敏。”
“明白。”
两人分开行动。苏瑾悄然潜入树林，而陈禹则走向训练场中央。
薇薇安看到他走来，露出微笑：“准时。我喜欢准时的人。”
“我的人呢？”陈禹问。
薇薇安指向训练场南侧的一个观察台。那里有一个金属笼子，老吴等人被关在里面，周围有两名守卫。苏瑾被允许站在笼子附近，但有两名武装人员“陪同”。
陈禹的目光与苏瑾短暂交汇。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现在，让我们开始吧。”薇薇安说，“首先，你需要戴上一些监测设备。”
一个技术人员上前，手里拿着几个小巧的装置：一个头戴式脑波监测仪，一个贴片式心电图传感器，几个肌肉活动监测贴片，还有一个腕带式综合传感器。
陈禹配合地戴上这些设备。他能感觉到冰凉的传感器贴在皮肤上，还有细微的电流刺激——设备在测试信号。
“这些设备会实时传输你的生理数据到控制中心。”薇薇安解释，“同时，训练场周围的环境监测设备会记录你的能量场变化、与环境互动的情况等。我们力求完整记录整个过程。”
陈禹点头，没有说话。他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不是进入战斗状态，而是进入一种特殊的冥想状态。他要做的，不是展现力量的巅峰，而是展现“意”的本质。
“测试分为三个阶段。”薇薇安继续说，“第一阶段，环境压力。我们会逐渐增加训练场的环境干扰——声、光、温度、湿度变化等。你需要在这种干扰下保持专注。”
“第二阶段，模拟攻击。我们会放出改造生物和模拟敌人，对你进行非致命攻击。你需要防御或反击，我们会记录你的反应模式和能量输出。”
“第三阶段，综合压力。环境干扰和攻击同时达到峰值，模拟真实的极限战斗状态。这是我们最需要的数据阶段。”
她看着陈禹：“每个阶段大约十分钟。如果你感觉无法承受，可以喊停。但那样的话，数据就不完整，我们的协议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威胁不言而喻。
“我明白了。”陈禹说，“开始吧。”
薇薇安后退到安全区域。技术人员也撤离，只留下陈禹一个人站在训练场中央。
几秒钟后，测试开始。
第一阶段：环境压力。
首先是声音干扰。一种低频的嗡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很大声，但穿透力极强，直击耳膜深处。陈禹感到轻微的头痛和恶心，但他没有抵抗，而是调整呼吸，让身体适应这种频率。
然后是光线变化。训练场上空，几盏强光灯突然亮起，发出刺眼的白光，然后又突然熄灭，变成闪烁的红光，再变成幽蓝的冷光。光线的快速变化会干扰视觉和生物节律。
陈禹闭上眼睛。他不需要视觉，他的感知已经超越了视觉。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声音的来源，光线的位置，甚至那些监控设备的能量波动。
他故意让自己的一些生理指标出现波动——心率加快，呼吸变浅，肌肉轻微紧张。这是“正常”反应，符合薇薇安的预期。但他同时在内部保持着一个稳定的核心，那是传承带来的深层平静。
控制中心，技术人员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脑波活动增加，主要集中在额叶和顶叶区域。”一人报告。
“心率从72上升到105，呼吸频率加快。”另一人说。
“肌肉紧张度上升，但分布均匀，没有过度紧张区域。”
薇薇安点头：“很好。但还不够。增加干扰强度。”
声音频率提高，光线闪烁更快。陈禹感觉到压力在增加，但他依然保持控制。他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给苏瑾发信号。
五分钟过去。陈禹感到时机成熟。他做出那个约定好的动作：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保持三秒。
这个动作在监控画面中清晰可见。薇薇安皱了皱眉：“他在做什么？某种自我调节的仪式？”
“可能是武术中的某种呼吸配合动作。”一个技术人员猜测。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训练场西侧的树林里，苏瑾看到了这个信号。她开始行动。
第二阶段开始前，有一个短暂的间隔。趁这个机会，苏瑾悄然接近棚屋。她的动作极其轻缓，每一步都精确地避开地面上的传感器——这是她作为特警教官的训练成果，也是她一路上观察的结果。
棚屋外有一个守卫，但注意力主要放在训练场方向。苏瑾绕到棚屋后方，那里有一个通风口。她小心地撬开格栅，钻了进去。
棚屋内，摆满了各种设备：服务器机架、监控屏幕、数据记录仪...几个技术人员正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有人注意到后方多了一个人。
苏瑾迅速扫视，找到了目标设备：脑波监测仪的主机、能量场扫描仪的数据记录单元、还有环境互动分析仪的控制台。这些是采集核心数据的关键设备。
她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小巧的装置——这是小刘之前准备的“数据干扰器”，原本是为了防止他们自己的通讯被监听，现在派上了新用场。
这些干扰器的工作原理不是破坏设备，而是在数据传输过程中注入微小的随机误差。对于科学实验来说，数据的一致性至关重要。即使是很小的误差，如果出现在关键节点，也可能导致整个数据分析失效。
苏瑾将干扰器贴在目标设备的隐蔽位置——电源线接口附近、数据线连接处、散热孔内部...位置经过精心选择，既不容易被发现，又能有效影响信号。
每个干扰器都设置了三十分钟后自动启动——那时测试应该进行到最关键的第三阶段。
完成这一切，苏瑾悄然后退，准备离开。但就在她准备钻出通风口时，一个技术人员突然转身。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技术人员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陌生人。他张嘴想喊，但苏瑾的动作更快——她一个箭步上前，手刀精准地击中对方颈侧。技术人员软倒在地，没有发出声音。
但倒地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其他人。
“什么声音？”另一个技术人员转头。
苏瑾已经冲到门边，拉开门冲了出去。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立即举枪：“站住！”
枪声响起，但苏瑾已经扑进旁边的灌木丛。子弹打在棚屋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训练场中央，陈禹听到了枪声。他知道苏瑾可能暴露了，但他不能分心。第二阶段已经开始。
三头改造生物从训练场边缘冲了出来：那头狼犬、那头猿猴，还有一头新的——像是一只巨大的穿山甲，但体表覆盖着金属质感的鳞片，尾巴末端是一个锤状结构。
同时，几个模拟敌人从不同方向出现——不是真人，而是遥控的机器人，外形粗糙但动作灵活，手持橡胶棍棒。
攻击开始了。
狼犬率先扑来，速度极快。陈禹侧身避开，没有反击，而是观察它的动作模式。他能感觉到，这头生物虽然凶猛，但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被强制控制着，失去了部分自然流畅。
猿猴从侧面偷袭，爪子直抓陈禹肩膀。陈禹脚步一滑，用形意拳中的“鼍形”化解攻势——不是硬挡，而是顺势引导，让猿猴的力量偏离方向，扑了个空。
穿山甲改造生物则采取冲撞战术，像一辆小型坦克直冲过来。陈禹没有硬抗，而是跳到一旁，同时手在它背上一按，借力跃起，落在它的后方。
这些应对看似简单，但实际上需要极高的时机把握和身体控制。陈禹刻意展示了一些精妙的技巧，但故意没有完全发挥——他要给第三阶段留有余地。
控制中心，薇薇安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眉头微皱。
“他的反应很精确，但能量输出很低。”她自言自语，“像在保存实力。”
“生理指标显示，他虽然处于应激状态，但没有达到峰值。”技术人员报告，“肾上腺素水平只有中等升高，心率维持在110左右，没有继续上升。”
“他在控制。”薇薇安明白了，“他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状态，不让它达到极限。”
她对着麦克风下令：“增加攻击强度和频率。逼他动真格的。”
命令传达。改造生物的攻击变得更加凶猛，机器人的数量也增加到八个，从四面围攻。训练场的光线干扰和声音干扰也同时增强。
压力陡增。
陈禹感到真正的威胁。他不能再完全保留。但他记得自己的计划——不是展现力量的极限，而是展现“意”的另一种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选择...连接。
形意拳的传承中，有一种高阶技巧叫“听劲化意”——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全身感知对手的力量流动，然后用自己的“意”去引导、去调和。
陈禹将这种技巧扩展到整个环境。
他感知着狼犬扑来的力量轨迹，不是对抗，而是引导——手在狼犬前肢上一带，让它转向扑向一个机器人。狼犬撞倒机器人，自己也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受伤。
他感知着猿猴的攻击节奏，不是打断，而是融入——身体随着猿猴的攻击节奏移动，像是在跳一场危险的舞蹈，始终保持在攻击边缘，却不会被真正击中。
他感知着穿山甲的冲撞路线，不是阻挡，而是分流——脚步轻移，让穿山甲从身边冲过，同时手在它侧面轻轻一推，改变它的方向，让它冲向另一头改造生物。
这不是战斗，而是引导；不是破坏，而是调和。
控制中心，屏幕上的数据出现了异常。
“脑波模式变化！”技术人员惊呼，“出现了新的同步频段，以前没记录过！”
“能量场读数不稳定，波动模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类型！”
“环境互动数据...仪器无法解析！出现了矛盾读数！”
薇薇安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这才是真正的‘意’的力量！继续记录！所有设备全功率运行！”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刻，苏瑾安装的那些干扰器启动了。
数据传输中注入了微小的随机误差。
脑波监测仪记录到了一些不可能存在的频段——人脑理论上无法产生的频率。
能量场扫描仪检测到了矛盾的能量波动——同一个点同时显示高能和低能。
环境互动分析仪更是混乱——数据显示陈禹同时影响了多个环境参数，但影响方式相互矛盾。
技术人员们慌了：“博士，数据出现大量异常！可能是设备故障...”
“不可能是所有设备同时故障！”薇薇安说，“这是他能力的一部分！继续记录！”
她坚信这些异常数据是陈禹能力的体现。而这，正是陈禹和苏瑾想要的效果——制造无法解析、无法复制的数据，让“普罗米修斯”的研究陷入混乱。
训练场上，陈禹感到压力达到了临界点。改造生物和机器人的攻击越来越密集，环境干扰也越来越强。他知道，不能再保留了。
第三阶段，必须真正展示一些东西。
但不是攻击。
陈禹站定，闭上眼睛。他调动起传承中获得的所有知识，所有对“意”的理解。
然后，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双手缓缓抬起，像是在托起什么无形的东西。
训练场中，所有的攻击突然停止了。
不是陈禹停止了它们，而是...环境停止了它们。
那些改造生物突然僵在原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机器人也停止了动作，指示灯闪烁不定。连那些环境干扰——声音、光线——都减弱了。
整个训练场，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陈禹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像是能看透一切表象。
“这就是‘意’。”他轻声说，但声音传遍了整个训练场，“不是对抗，是调和；不是破坏，是连接。”
控制中心，所有监测设备同时爆表，然后黑屏。
不是损坏，而是数据量太大，超出了处理能力。
技术人员们目瞪口呆。
薇薇安盯着黑掉的屏幕，久久不语。
然后，她笑了——那是一个科学家看到前所未有现象时的笑容，狂热而满足。
“我们得到了。”她喃喃自语，“我们得到了真正的东西。”
但她不知道，她得到的，是一堆精心制造的、无法解析的混乱数据。
而陈禹，站在训练场中央，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刚才的展示消耗巨大，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落在训练场上，像是在洗刷刚才的一切。
而在山谷深处，那些古老的、被遗忘的力量，在这场雨和这场测试的刺激下，正在加速苏醒。
周期变化的时刻，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