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瑶化作的翠绿色光雨,并未因她的消散而立即湮灭。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逆着毁灭的洪流,向上飘升,穿透了“深井”避难所厚重的岩层,穿透了龙魂司总部废墟上空弥漫的归墟阴云,如同一场逆向的流星雨,洒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光雨所过之处,并未带来毁灭,而是留下了奇迹般的“余响”。
在龙魂司外围的焦土上,一株嫩绿的草芽,顽强地顶开了被寂灭能量浸透的黑色土壤,微微摇曳。虽然下一刻,它可能再次被侵蚀枯萎,但这短暂的生机,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耀眼夺目。
在某处城市废墟的断壁残垣间,一道几乎被抹平的、孩童用炭笔画下的太阳图案,在光雨掠过时,竟微微闪烁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光泽,抵抗着周遭的灰白。
避难所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被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悄然驱散。伤员的痛苦显着减轻,被侵蚀的伤口停止了恶化,甚至有人发现自己近乎枯竭的根基,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复苏迹象。恐慌的人群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悲伤笼罩了所有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穹顶,“看”到那场消逝在虚无中的绿色光雨。
这不是治愈,而是“生命”规则在彻底释放后,对世界进行的最后一次、也是最为深刻的“祝福”与“印证”。它短暂地中和了部分区域的归墟侵蚀,为残存的生灵注入了一股坚持下去的勇气。它向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证明,“存在”过的一切,并非毫无价值。
这生命的余响,如同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其产生的涟漪,超越了物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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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海核心,幽暗领域。
沈霄云周身的领域波动缓缓平复,但他并未立刻重新沉浸于与规则裂痕的博弈。他依旧睁着眼,那双冰封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复杂的数据流与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激烈交锋。
他“看”到了那场绿色的光雨,感知到了其中蕴含的、属于林沐瑶的最后的意志——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牺牲的悲壮,而是一种纯粹的、对“生”的眷恋与祝福,一种以自身消亡为代价,对“存在”意义的终极肯定。
这股意志,与他所执掌的、代表“终结”与“轮回”的冥君权柄,产生了剧烈的、根本性的冲突。
在他的认知模型中,生命与死亡,存在与虚无,应是冰冷而精确的循环。林沐瑶的行为,却在这精确的循环中,注入了一种无法用数据衡量的变量——情感驱动的、超越利弊计算的牺牲。
他右眼中的轮回漩涡旋转速度慢了下来,那被封印的韩影意识核心,传递出一股深沉而清晰的悲恸。陈默的牺牲意志,也发出了共鸣般的震颤。
这两种不同的“牺牲”,与林沐瑶的“牺牲”,在他意识中反复回响、碰撞。
一直被他视为冗余、需要剥离的“情感”,此刻却如同顽固的病毒,开始侵蚀他绝对理性的思维堡垒。林沐瑶存在的彻底消失,在他那近乎神性的意识图景中,留下了一块无法填补的、冰冷的“空洞”。
这种感觉……就是“失去”吗?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像处理能量数据一样将其归类或删除。
沈霄云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的寂灭与轮回之力,似乎也因为主人心境的微妙变化,而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
他身后的石刚和苏婉,清晰地感受到了沈霄云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同以往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令人敬畏的冰冷,而是混合了一丝……类似于“人”的迷茫与波动。
苏婉挣扎着坐起身,靠着石刚,虚弱地看着沈霄云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担忧。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队长身上,某种东西……不一样了。
石刚紧握着拳头,他能猜到,一定是有极其重大的变故发生,才会让队长出现如此异常的反应。联想到之前龙战天司主陨落时的波动,一个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就在这时,那片笼罩他们的幽暗领域,边缘处忽然荡漾起一圈细微的、翠绿色的涟漪。那涟漪极其微弱,转瞬即逝,仿佛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渗透而来的一丝回响。
沈霄云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丝涟漪消失的地方。
他周身的领域,再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混乱,而是一种……仿佛在重新校准、重新定义什么的专注。
生命的余响,不仅回荡在废墟与幸存者心中,也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在这片代表着终结与本源的轮回海核心,投下了一颗足以改变天平的……微小却至关重要的砝码。
沈霄云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道惨白的裂痕,而是将意识沉入了自身那因为“空洞”而开始产生微妙变化的核心。
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些东西。关于权柄,关于容器,关于牺牲,以及关于……那被他自己亲手剥离和封印的,属于“沈霄云”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