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极光平原。
这里曾是大陆最壮丽的奇观之一,终年不散的瑰丽极光如同女神垂落的纱幔,笼罩着无垠的冰原。极光中蕴含着奇异的空间与元素能量,是北域修士感悟天地、淬炼根基的圣地。平原深处,坐落着北域的精神象征——由大贤者“玄玑老人”守护的“极光秘殿”。
此刻,极光已彻底扭曲、黯淡,被一种污浊的、不断吞噬光线的暗紫色所取代。冰原破碎,巨大的裂痕如同伤疤纵横交错,从中涌出的不是寒气,而是令人灵魂战栗的归墟寂灭。
秘殿那由万年玄冰与星辰精金构筑的穹顶,已然崩塌过半。殿前广场上,一个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儿般红润的老者,孑然立于风雪与毁灭的交汇处。他正是玄玑老人,大陆硕果仅存的几位传奇强者之一,执掌【极光星璇】根基,以推演天机、调和元素闻名于世。
他的周围,倒伏着数十具形态各异的归墟造物残骸,有的被极光冻结、粉碎,有的被星璇之力扭曲、撕裂。但他那身灰袍也已破损多处,嘴角挂着一丝淡金色的血迹,周身原本温润浩瀚的气息,此刻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咳咳……”玄玑老人轻轻咳嗽,抬头望向秘殿上空。那里,并非单纯的阴影,而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暗紫色能量聚合体,其核心处,一枚如同巨大眼瞳的惨白符文缓缓旋转,锁定着下方的一切。这是归墟之力在此地凝聚出的“节点核心”,远比普通造物更加强大,蕴含着部分归墟的本源规则。
“归墟……果然非蛮力可敌。”玄玑老人低声叹息,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沉的忧虑与了然。“其所图,非一域一地,而是改写乾坤,重定秩序。”
他缓缓抬起双手,左手掌心向上,托起一团流转不定的瑰丽极光;右手掌心向下,引动脚下破碎冰原的浩瀚元磁。两股力量在他身前交汇、旋转,化作一个巨大的、缓缓流转的【极光星璇】。这星璇不再仅仅是防御或攻击,它开始主动吸纳、分解周围弥漫的归墟能量,试图以其蕴含的“秩序”与“变化”之道,去中和那绝对的“寂灭”与“终结”。
这是规则的对抗,是道与道的碰撞。
星璇与那暗紫色能量团接触的瞬间,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世界根基在呻吟的扭曲声。极光与寂灭能量相互湮灭,星璇的运转变得迟滞、紊乱,玄玑老人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上的红润迅速褪去,化为灰白。
他是在用自己的根基本源,自己的“道”,去衡量、去试探归墟的“道”!这无异于以身饲虎,凶险万分。
“原来如此……生灭轮回,并非虚言……冥府权柄……容器……”在极致的对抗中,玄玑老人那冠绝大陆的推演能力,似乎捕捉到了某些源自宇宙本源的碎片信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随即被更深的无力感取代。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却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力量的极限。
那惨白眼瞳般的符文猛地一亮!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贯穿时空的暗紫色光束,无视了星璇的分解,笔直地射向玄玑老人的眉心!这一击,蕴含了归墟节点核心的必杀意志,是规则层面的直接否定!
玄玑老人瞳孔骤缩。他知道,自己避不开,也挡不住。
在这最后的瞬间,他没有选择自爆根基与敌偕亡——那对于规则层面的敌人效果有限。他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全部力量,连同自身燃烧的神魂与毕生推演的道果,尽数注入到身前的【极光星璇】之中!
星璇骤然收缩,不再是对抗,而是化作一道无比凝聚的、蕴含着玄玑老人最后推演结论与警告信息的流光!这道流光并非射向敌人,而是猛地调转方向,撕裂了身边一道细微的空间褶皱,瞬间消失不见!
他牺牲了自己,将用生命换来的、关于归墟与冥府的关键信息,送了出去。目的地,或许是龙魂司,或许是其他尚存的希望之地。
就在流光消失的同一刻,暗紫色光束洞穿了他的眉心。
玄玑老人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他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化为虚无消散,而是他的身体,从被击中的眉心开始,如同经历了万载时光的风化,迅速变得苍老、枯槁,最终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紧接着,石像上布满了裂痕,悄然崩塌,化作一捧没有任何能量残留的尘埃,融入了脚下的冰雪与死寂之中。
一位传奇,就此陨落。没有叶凡那般璀璨决绝的最后一剑,却以另一种方式,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警示。他的死,如同北域极光的永逝,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也意味着大陆失去了最顶层的支柱之一。
那道承载着他最后信息的流光,在混乱的空间乱流中穿梭,其微弱的波动,甚至传递到了轮回海的边缘,被某些对规则极其敏感的存在所隐约捕捉。
轮回海核心,沈霄云那正在尝试“重构”规则的手指,再次微微一顿。他“听”到了那声源于传奇陨落、蕴含着重要信息的、无声的呐喊。他冰冷的数据化思维中,关于“归墟”、“冥府”、“容器”的关联模型,开始注入新的变量,计算路径悄然发生着偏移。
传奇的陨落,其价值不仅在于牺牲本身,更在于它照亮了前路未知的黑暗,哪怕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