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过修炼室高窗的琉璃,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辉。白日的喧嚣与惊险已然远去,学院沉浸在沉睡般的宁静里。然而幽冥小队所在的修炼室内,无人入眠。
石刚在角落盘膝打坐,土黄色光芒缓慢流转,温养着受损的经脉。他的呼吸悠长平稳,眉宇间却仍带着一丝未能完全驱散的疲惫。陈默靠墙而坐,重剑横于膝上,闭着眼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泄露了他并未沉睡的秘密——他正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与雷朔那短暂却惨烈的一战。韩影完全隐没在月光无法触及的阴影角落,气息几近于无,仿佛一块冰冷的岩石。
林沐瑶轻轻走到沈霄云身边,递过一杯温热的药茶。茶汤散发着淡淡清香,是她特制的宁神饮。“喝点吧,能稳固心神。”
沈霄云接过茶杯,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看向林沐瑶,月光勾勒出她柔美的侧脸,那双总是盛满生命光彩的眼眸此刻也染着淡淡倦色。他知道,白天为了救治他和石刚,她消耗了太多心力。
道过谢,他抿了一口药茶。温和的热流顺着喉咙滑下,抚慰着因力量冲突而刺痛的经脉,纷乱的心绪终于稍稍平静。
两人并肩坐在窗下的月光里,一时无言。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与远处隐约的虫鸣交织。
“今天……吓到你们了吧。”沈霄云望着窗外月色,声音干涩。
林沐瑶轻轻摇头,双手捧着茶杯的指尖微微用力:“更多的是担心。霄云,你的力量很强大,但也太危险。我能感觉到,你吞噬的那些能量并不安分,尤其是那种冰冷的死寂。”
沈霄云沉默片刻,没有否认。鬼神泣的本质便是吞噬与进化。但秦导师说得对,若不能理解力量的意韵,强行吞噬只会反噬自身。今天确实是他太急躁了。他转头看向林沐瑶,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见底:“沐瑶,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能感觉到鬼神泣在渴望更多更强的能量,那种渴望几乎要淹没理智。我害怕有一天,会变成只知道吞噬的怪物。”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林沐瑶没有惊讶,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包容。“不会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相信你。你不是会被力量支配的人。你的内心深处,有着比吞噬更强大的东西。”
“是什么?”沈霄云下意识追问。
“是守护。”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渴望变强,不是为了吞噬而吞噬,是为了守护你想守护的人。为了不再让石刚独自面对绝境,不让陈默的战意被碾压,不让韩影的刀刃失去方向,也为了不让我再流下无能为力的眼泪。”
她的话语如温暖溪流,缓缓流入沈霄云因恐惧而冰冷的心田。他怔怔看着她眼中倒映的月光和自己迷茫的脸。
“还记得你跟我们说的根图吗?”林沐瑶继续轻声道,“我的生命古树渴望生长与庇护。陈默的血骑渴望冲锋与破阵。石刚的磐石渴望守护与不动。韩影的暗影渴望隐匿与破点。而你的幽冥之网,它的核心真是吞噬吗?还是说,吞噬只是手段,是为了连接、统御、构筑一个足以守护一切的幽冥国度?”
沈霄云如遭雷击,脑海中惊雷炸响!
他一直执着于吞噬这个表象,却忽略了鬼神泣更深层的意韵!召唤幽魂士兵、连接英灵神魔、吞噬万物能量……这一切,不正是为了构筑力量,形成一种独特的幽冥秩序吗?一种属于守护的秩序!
吞噬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更好的守护!是为了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在乎的一切!
心中迷雾被温柔的手拨开,露出被掩盖的本质。因吞噬异种能量而产生的躁动与恐惧,在这一刻平息不少。因为他找到了更强大的、可以统御这一切的核心意念——守护。
“我……”沈霄云张了张嘴,一时语塞。林沐瑶的话语如同灯塔,为他指明了方向。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霄云。”林沐瑶微微一笑,月光下的笑容格外纯净,“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的背后有我们。就像今天,你失控了,我们会把你拉回来。你迷失了,我们会为你点亮灯火。所以不要害怕那股力量,去理解它,驾驭它,用它来守护你想要守护的。这才是你的道路。”
沈霄云深深望着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他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沐瑶。谢谢你。”
阴影中传来韩影平静的声音:“目标的本质往往隐藏在行为背后。看清它,力量才不会反噬。”
角落里的石刚缓缓睁眼沉声道:“守护的信念,可破万障。”
靠在墙边的陈默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咧嘴露出白牙:“老沈,别想那么多,干就完了!咱们兄弟一起,啥坎过不去?”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听着。
沈霄云看着四位同伴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胸中最后一丝阴霾彻底消散。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坚定。
“没错,我们一起。”
月光依旧清冷,但修炼室内的气氛变得温暖而坚实。这次深夜谈话驱散了迷茫,坚定了信念,让五颗心靠得更紧。
前路依旧艰难,但他们已不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