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谷。
血鸦道人脸上的戏谑笑容彻底僵住。
他的神魂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死死压住。
眼前这个筑基初期的小子,身后站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虚影,而是一支从远古战场踏空而来的百战雄师。
“装神弄鬼!”
血鸦道人发出一声尖啸,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
他可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修行三百载,岂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的幻术吓住。
他法力鼓动,周身血光大盛,粘稠的血煞之气在他身前汇聚,化作十几柄扭曲的血色利刃,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本座倒要看看,你这些影子,能挡得住几分血煞消磨!”
血鸦道人单手向前一指。
嗖嗖嗖。
十几道血刃撕开空气,带着浓郁的腥臭,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军魂后方的赵彻本人激射而去。
他看得很清楚,只要斩杀掉作为核心的施术者,这些看似唬人的军魂就会烟消云散。
赵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血刃临近他身前三尺的瞬间,一层淡金色的透明光幕凭空浮现。
【帝国壁垒】。
叮叮叮。
血刃撞在光幕上,爆开一团团血雾,却无法寸进分毫。
光幕表面只是荡开一圈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就这点本事?”血鸦道人面色一沉,双手掐诀,更多的血刃在他身后成型,密密麻麻,足有上百道。
“【血河奔流】。”
上百道血刃汇成一道赤色的洪流,咆哮着撞向那片淡金色的光幕。
轰。
光幕剧烈震颤,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赵彻的身体轻微晃动,脚下的地面承受不住逸散的冲击力,向下塌陷了半寸。
他体内气血翻涌,将那股震荡之力强行卸入大地。
咸阳宫内,嬴政看着水银镜中的画面,手指在镜面上轻轻敲击。
【数据不错,金丹中期的全力一击,消耗国运百分之零点三。你的肉身承担了其中一成七的冲击。】
【可以反击了。】
赵彻抬起头,擦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因一击得手而面露得色的血鸦道人。
“陈岩。”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清晰地传入后方山门处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结阵!”
早已等待多时的陈岩猛然怒吼。
“【三千越甲】,起阵!”
三百名秦水郡弟子同时动作,他们以十人为一组,迅速抬起一个个沉重的黑色铁箱。
没有丝毫慌乱,动作整齐划一,每个人的行动都像是巨大机械上的一颗齿轮。
“咔。咔。咔。”
铁箱在他们手中迅速打开,拼接,上弦。
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三十台造型狰狞的巨型床弩,在山门前一字排开。
它们如同一排沉默的钢铁巨兽。
这些床弩通体由黑铁铸造,弩臂宽厚,弩身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聚灵符文,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一股与修仙界截然不同的,严谨,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千越甲弩】。
由大秦少府根据玄黄界的材料与灵气特性,结合先秦墨家机关术与公输家技巧,专门为赵彻的前哨站打造的守城利器。
“上【破邪箭】!”
弟子们从箱中取出一支支半人高的特制箭矢,小心翼翼地架在弩机上。
箭身由百年铁木制成,箭头则是百炼精钢掺杂了雷纹金,闪烁着淡紫色的光泽。
血鸦道人看着山门前的动静,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轻蔑的弧度。
“凡俗的兵器?”
“赵彻,你是黔驴技穷了吗?以为凭这些破铜烂铁,就能伤到金丹修士?”
他几乎要笑出声。
修仙者,早已超脱凡俗。
别说这些看着吓人的弩箭,就算是千军万马,他也只需一道法术,就能让其灰飞烟灭。
这小子是在耍猴戏。
赵彻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他只是抬起手,五指张开。
“准备。”
三十台越甲弩的机括同时发出绷紧的咯吱声,三十个闪烁着寒光的箭头,跨越数百丈的距离,对准了峡谷中的血鸦道人。
一股庞大的压力,将血鸦道人牢牢锁定。
血鸦道人的笑容戛然而止。
全身的皮肤都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那不是法术的锁定,而是一种更纯粹,更物理的“瞄准”。
仿佛被三十头饥饿的凶兽盯上了。
“放!”
赵彻五指猛然握拳。
嗡——
三十台越甲弩同时发射。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弓弦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尖锐蜂鸣。
三十支破邪箭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它们已经出现在血鸦道人的面前。
太快了。
快到血鸦道人的神识刚刚捕捉到箭矢的轨迹,箭尖就已经离他的面门不足一尺。
“不自量力!”
血鸦道人怒喝,仓促间抬起手臂,一道血色屏障在身前凝聚。
他依旧不认为这些“凡铁”能伤到自己。
然而。
噗。
第一支箭矢,撞上他的血色屏障。
没有爆炸,没有停顿。
那由百炼精钢和雷纹金打造的箭头,轻易地洞穿了他的防御,就像烧红的刀子切过牛油。
血鸦道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瞪大。
噗。噗。噗。
第二支箭矢,第三支,第四支……
三十支箭矢,覆盖了他周身上下所有的要害。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黑风峡。
血鸦道人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瞬间撕碎。
一支箭矢贯穿了他的左肩,带出一蓬血雨,巨大的动能将他整个人向后带飞。
一支箭矢擦过他的肋下,锋利的箭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还有一支,正中他的小腹丹田。
轰!
箭头上蕴含的雷纹金之力,与他体内的血煞邪气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如同火星掉入油锅,瞬间引爆。
血鸦道人身体一弓,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百丈之外的石壁上,又滚落在地,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丹田。
那里,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正在汩汩流血。
他苦修三百年的金丹,此刻光芒黯淡,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金丹,受损了。
“这……不可能……”
血鸦道人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与茫然。
“凡俗的兵器……怎么可能……伤到我的金丹……”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霸道的武器。
那不是法器,却比大部分法器更加致命。
那股力量纯粹,直接,不讲道理,专门为了破开灵力防御,毁伤肉体而生。
赵彻缓步向他走来。
千名锐士战魂与十头象甲军,迈着沉重的步伐,在他身后跟随,形成一道无可逾越的钢铁洪流。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血鸦道人剧烈地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涌出。
他看着赵彻,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赵彻没有回答。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
【封灵符】。
“陛下说,要活的。”
他屈指一弹。
符箓化作一道黑光,精准地没入血鸦道人丹田的伤口中。
“啊——”
血鸦道人再次发出惨嚎,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金丹的联系,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切断。
一身修为,如潮水般退去。
他像一条被抽掉脊梁的死狗,瘫在地上,眼中只剩下空洞与绝望。
就在【封灵符】生效的瞬间,赵彻眼角的余光瞥见,血鸦道人藏在袖口的一块血玉令牌,无声无息地碎裂成粉。
一道微不可查的血色讯息,穿透了【帝国壁垒】的封锁,射向远方。
赵彻的目光,缓缓投向三百里外,血煞宗山门的方向。
他伸出手,按在血鸦道人的天灵盖上,冰冷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活着的金丹,可比死了的值钱多了。”
他心中默念。
你的宗门,很快就会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