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石门不是被撞开的。
是炸开的。
无数碎石裹挟着木屑,化作致命的攒射,轰然贯穿了整个洞府。
腥臭与堕落的气息扑面而来。
洞开的门口,一道扭曲的人影四肢着地,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那曾是宗门里一个懦弱的杂役。
此刻,他猩红的眼球里再无半分人性,只有对血肉最原始的饥渴。
他看见了赵彻。
这间狭小洞府里,唯一鲜活、散发着浓郁气血芬芳的“食物”。
“吼!”
咆哮声中,那道黑影猛然扑至。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赵彻刚刚因突破而狂躁的气血,在这一瞬间被极致的危险压缩、凝固,化作了刺骨的冷静。
他没有后退。
在这绝地,退,就是死。
黑影临身的刹那,赵彻的身体以一种反常理的姿态猛然下沉,整个人几乎贴地滑行,右肩顺势前顶。
人屠锻体阵,冲!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
这只是大秦军阵搏杀术中最纯粹、最直接的发力。
全身气血于一息间聚于一处,然后——爆发!
咚!
一声擂鼓般的闷响,赵彻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那怪物的胸腹。
那怪物的身体被巨力顶得凌空飞起,腰腹向后对折,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狠狠撞在对面的岩壁上。
不等他滑落。
赵彻已如影随形,一步欺上。
他右手并指如刀,自下而上,带着一股刚从沙场上磨砺出的惨烈煞气,精准地划开了对方的咽喉。
嗤啦!
滚烫的血浆溅了他满脸。
那怪物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赤红的眼球死死盯着赵彻,其中翻滚的疯狂与贪婪,最终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灰白。
赵彻缓缓站直。
他任由那带着腥臭的血,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
他没有擦。
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锻体境巅峰的力量。
这就是,【人屠锻体阵】的杀伐。
干脆,直接,致命。
他的神魂链接中,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陛下!献祭已启,宗门秩序崩溃!弟子被邪气污染,自相残杀!其状,惨不堪言!】
赵彻将方才这兔起鹘落的搏杀,连同外界那冲天的黑光、不绝于耳的惨叫,毫无保留地打包传送。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求生的盐奴。
他现在,是始皇帝安插在玄黄界,唯一的眼睛。
咸阳宫,章台宫内灯火通明。
嬴政端坐于上,面前的虚空中,一帧一帧地回放着赵彻传回的每一个细节。
从献祭大阵诡异的能量纹路,到那杂役弟子被污染后的每一丝肌体变化,再到赵彻最后那干脆利落的致命一击。
【李斯。】
嬴政的意志,沉凝如渊。
【臣在。】
【此为大危,亦为大机,以为然否?】
【陛下圣明。】李斯的分析没有一丝波澜,【黑水宗此役之后,无论成败,都将名存实亡。数万生灵献祭,此地怨气滔天,百年之内寸草不生。若能在此乱局中,清除邪祟,此地,便是我大秦在玄黄界最隐秘、最完美的桥头堡。】
嬴政不语,算是默认。
他的意志转向另一人。
【公输仇。】
【老臣在!】一道苍老但亢奋的意念立刻接入。
【那万魂幡,你看清了?那邪神之力,可有克制之道?】
【回陛下!】公输仇的意念中带着工匠特有的狂热,【万魂幡,以怨魂为引,构建通道,其法阴毒,却也给了老臣启发!我大秦战死将士,忠魂烈骨无数,若以英魂为引,或可造出克制它的‘镇魂幡’!】
【至于那邪神之力……】
公输仇的意念停顿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老臣观其侵蚀之状,其性至阴,最惧阳刚!陛下,臣有一策!】
【讲。】
【赵彻曾言,玄黄界有‘剑气’,可高度凝练能量。若将我大秦强弩的机括之力,与玄黄界的符文阵法结合,再引军中煞气,刻‘破邪符文’于箭簇……】
公输仇的意念陡然高亢!
【臣,或可为陛下造出一种全新的战争利器!一箭出,自带破邪灵光,专克此等阴诡之物!臣请陛下,为此弩赐名!】
嬴政的意志里,终于透出一丝赞许。
【昔日越王勾践,三千越甲可吞吴。今日朕之大秦,亦要以凡人之躯,逆伐仙神!】
【此弩,便命名为——【三千越甲弩】!】
【臣,领旨谢恩!】
神魂链接中的帝国枢密,与洞府外的末日炼狱,形成了最极致的反差。
赵彻听着这一切,一颗因杀戮而躁动的心,缓缓沉静。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背后,究竟站着怎样一个恐怖的战争机器。
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
是一个文明,以它最鼎盛、最富侵略性的姿态,在磨砺爪牙。
他悄悄挪到破碎的洞府门口,向外窥探。
混乱,已如瘟疫般蔓延。
山道上,到处都是扭打的弟子,分不清谁是清醒,谁是疯魔。
禁地方向,那道通天黑光之下,血池已成。
墨天煞悬浮于血池上空,状若疯魔,大手一挥,便有数十名弟子被无形之力摄起,如同草芥般投入翻滚的血池,瞬间消融。
血池中央,一团纯粹黑暗的虚影,正在缓缓凝实。
只是看上一眼,就让赵彻神魂颤栗,仿佛直视着宇宙最深沉的恶意。
逃。
这个念头,本能地从心底蹿起。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献祭大典上,逃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逃跑的路线。
就在此时,李斯的意志再次响起,冰冷而精准。
【仙使,宗门已崩,人心已散,正是您收拢人心的最佳时机。】
【此刻逃离,您将永远只是一个流亡者。】
【若能在此地站稳脚跟,收拢残部,待我大秦天兵降临,您,便是这玄黄界第一个封疆裂土的秦侯!】
秦侯!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开了赵彻心底最深的渴望。
他不想再当盐奴,不想再做蝼蚁,不想再把性命寄托于他人的喜怒。
他要活下去。
更要,有尊严、有力量地活下去!
逃,可活一时。
但留下来,掌控这里,他才能拥有与嬴政谈判的、真正的筹码!
从棋子,变为棋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遏制。
赵彻的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
他再看外面的人间地狱,那不再是恐怖。
而是一片等待被清理、被重建的废墟。
是他未来的领地!
就在他做出决断,那股名为野心的火焰,彻底压倒求生本能的瞬间。
那道横压万古,睥睨天下的至尊意志,终于化作雷霆万钧的最终指令,在他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赵彻听旨!】
这不是询问,不是商议。
是来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绝对命令。
【朕已集结百万锐士,铸造登天之舰!】
【为我大秦,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