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余波与微光
张明远的落网，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社会上激起了滔天巨浪。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着这起涉及尖端科技、伦理底线和庞大阴谋的惊天大案，“新月组织”、“基因种子”、“意识转移”这些词汇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官方迅速成立了更高层级的联合调查组，全面接管了后续的侦查、取证和清算工作。从“心桥科技”和城郊实验室收缴的服务器和海量数据，成为了指控张明远及其党羽最有力的铁证。牵扯其中的官员、学者、商人被逐一清查，一张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被连根拔起。
郑国锋因在此案中的“果断决策”和“有力支持”，受到了上级的嘉奖，前途一片光明。但他看着专案组办公室里那些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年轻人，心里清楚，真正的功臣是谁。
联合调查组正式成立的当天，也是原“新月”专案组完成历史使命，就地解散的日子。
指挥中心里，往日的紧张和忙碌已被一种混合着疲惫、释然和淡淡离愁的气氛所取代。同事们互相整理着物品，交换着联系方式，约定着日后的聚会。
江断尘的办公桌已经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个简单的纸箱，里面装着他的一些个人物品和那本父亲留下的、如今已显得更加沉重的笔记本。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熟悉的街景，心中感慨万千。
林曦和周凛走了过来。林曦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但脸上带着笑容。周凛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虽然还需要拐杖，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江队，以后有什么打算？”林曦问道，语气中带着不舍。
江断尘转过身，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办公室，缓缓道：“先休息一段时间。陪陪家人。”他顿了顿，看向周凛，“你的伤，好好养。”
周凛点了点头：“放心，江队。倒是你……”他看了一眼江断尘依旧有些不太自然的左肩。
“我没事。”江断尘淡淡一笑。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医院打来的。他立刻接起，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放松的神色。
挂了电话，他对林曦和周凛说：“霍峥醒了。”
医院病房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霍峥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和锐利。他看到江断尘推门进来，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微微蹙眉。
“怎么样？”江断尘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目光仔细地扫过他的脸和受伤的手臂。
“死不了。”霍峥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是熟悉的调子，“就是这胳膊，怕是有一阵子不能跟你一起揍人了。”
一句简单的玩笑，却让两人之间数月来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情谊尽数浮现。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断尘将张明远落网、专案组解散的情况简单告诉了霍峥。
霍峥安静地听着，最后只是点了点头：“结束了就好。”
“还没完全结束。”江断尘看着他，“还有很多后续工作，很多受害者需要救助，很多疑问需要解答。比如，‘牧羊人’沈雨眠，她知道的，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关于沈雨眠，她目前正在一个安全地点接受保护和问询。她提供的证据是关键，但她与“新月”组织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她作为“牧羊人”却迟迟没有更早行动的原因，都需要进一步厘清。
“还有我父亲……”江断尘的声音低沉下去，“他和沈雨眠之间，和‘新月’起源之间，还有很多谜团。”
霍峥看着他眼中深藏的疲惫和依旧未曾熄灭的追寻光芒，沉默了片刻，道：“那就慢慢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江断尘抬眼看他。
霍峥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坚定：“不然呢？你以为甩得掉我？”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阳光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无需更多言语，一种超越战友、近乎亲密的默契与承诺，在空气中悄然凝结。
几天后，江断尘去见了沈雨眠。
在一间安静的安全屋内，沈雨眠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但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和警惕。
“江警官，谢谢你。”她率先开口，“谢谢你们……让我摆脱了那个噩梦。”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沈博士。”江断尘真诚地说，“没有你，我们无法这么快揭开‘新月’的真面目。”
沈雨眠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在赎罪。为我当年的怯懦，也为后来……不得已的沉默。”她看向江断尘，眼神复杂，“你父亲……江明远警官，他是个真正的英雄。他当年找到我，希望我能从技术层面阻止张明远，但我……我害怕他背后的势力，拒绝了。他只给我留下了一个代号‘星火’和一句‘守望心桥’的嘱托。他说，如果有一天‘深渊’失控，希望我能成为最后的光。”
原来，“牧羊人”的职责，是父亲江明远在离开“临海研究院”前，为防备万一而埋下的伏笔。沈雨眠，就是他那颗希望的种子。
“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监控张明远和‘深渊’的进展，也试图寻找阻止他们的方法。但我势单力薄，而且……张明远用我海外家人的安全威胁我，我不得不表面上配合他，只能在暗地里，用我能做到的方式，比如那次‘滴答’信号，来引导你们……”沈雨眠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愧疚。
江断尘理解她的处境。在那样强大的黑暗势力面前，个体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父亲当年是孤胆英雄，沈雨眠又何尝不是在与狼共舞？
“都过去了，沈博士。”江断尘安慰道，“你现在安全了。接下来，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去救治那些被‘基因种子’和‘意识转移’技术伤害的人，去彻底清理‘深渊’留下的隐患。”
沈雨眠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离开安全屋，江断尘抬头望向天空。湛蓝的天幕上，几缕白云悠然飘过。持续了数月的阴霾似乎终于散去，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
他知道，彻底扫清“新月”的余毒，治愈那些受害者，以及厘清所有的历史谜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妈，我晚上回家吃饭。”
电话那头传来苏慧兰欣喜的声音。家的温暖，平凡的生活，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而他相信，当霍峥伤愈出院，当他们休整完毕，属于他们的、新的征程，或许会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开始。
因为他们这样的人，注定无法长久地置身于阳光之下。总有一些阴影，需要有人去照亮。
（第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