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修缮工作已近尾声,古雅静谧的院落日渐成型,只待择吉日悬挂匾额,便可正式开张。叶凡每日在工地与图书馆据点间往返,心绪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与对张雅病情的思索中,几乎将外界纷扰隔绝。
然而,现实的壁垒,总在不经意间悄然筑起。
这日午后,叶凡正在静室内调试药柜抽屉的滑轨,手机响起,是刘明义打来的。电话那头,刘明义的声音不似往日轻松,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懑和无奈。
“叶医生,方便说话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叶凡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院中梅树下:“刘院长,您说。”
“执照的事……果然卡住了!”刘明义叹了口气,“我托卫生局的老朋友去催问,那边一开始还打哈哈,后来被问急了,才透出点口风,说你的申请材料‘有点问题’,需要‘补充审核’。”
“材料问题?”叶凡眉头微蹙。所有申请表格都是刘明义找人协助精心准备的,完全符合规范,能有什么问题?
“就是个借口!”刘明义语气带着恼火,“我那朋友暗示,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故意压着不批。他也不敢多问,只说让我们‘耐心等待’,或者……‘想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答案,昭然若揭。叶凡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黑虎帮的报复,果然以这种最令人恶心却又难以发作的方式来了。他们不敢直接动武,便利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在规则之内给他使绊子。
“我明白了,刘院长。让您费心了。”叶凡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叶医生,你别急,”刘明义连忙宽慰,“我再想想别的路子,找找其他领导问问。这帮混蛋,真是无法无天!”
“谢谢您,刘院长。您先不用再奔波了,这事我来处理。”叶凡谢绝了刘明义的好意。他清楚,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卡他,必然是打通了关键环节,刘明义再找人也多半是碰软钉子,反而让他欠下不必要的人情。
挂了电话,叶凡站在梅树下,目光掠过修缮一新的窗棂屋瓦,落在尚未悬挂匾额的空荡门楣上。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这种藏在规则阴影下的龌龊手段,比真刀真枪的挑衅更令人厌恶。
翌日上午,叶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独自一人来到了江城市行政审批服务中心。他决定亲自来会会这“规则”的铜墙铁壁。
大厅里人头攒动,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嘈杂声中弥漫着一种程式化的焦躁。叶凡找到卫生局的服务窗口,取号排队。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枯燥。终于轮到他的号码,他走到窗口前,将准备好的申请回执递了进去。
窗口后面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面色冷淡的女办事员。她接过回执,在电脑上熟练地输入编号,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凡是吧?”她看着屏幕,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你的中医诊所设置许可申请,还在审核中,回去等通知吧。”
“请问具体还需要审核什么?材料是否齐全?大概需要多久?”叶凡语气平和地问道。
女办事员这才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审核流程是内部事情,时间说不准。材料齐不齐,审核完了自然知道。让你等就等着,催什么催?”语气生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敷衍。
叶凡面色不变,继续问道:“我咨询过,正常流程不应该这么久。是否能请具体负责审核的老师出来沟通一下?或者告知我下一步需要补充哪些材料,我可以提前准备。”
“负责人没空!”女办事员声音提高了几分,引得旁边排队的人侧目,“都像你这样跑来问,我们还办不办公了?说了等通知!听不懂吗?”她几乎是在呵斥,刻意地将一份文件摔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试图用气势压人。
叶凡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并非一般的官僚作风,而是带着一种刻意针对的恶意。他暗中运转一丝微弱的“本源之眼”感知力,虽不能读心,却能模糊捕捉到对方情绪波动中那缕心虚与紧张。
她认识他,她知道为什么卡他,她在执行某个命令。
叶凡不再与她纠缠,收回回执,淡淡地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那女办事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干脆地放弃纠缠,她准备好的更多推诿说辞堵在了喉咙里,看着叶凡挺拔而平静离开的背影,她脸上反而掠过一丝不安。
走出行政审批中心,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叶凡站在台阶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心中冷笑。
官面上的刁难,果然如此。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你明知对方故意针对,却抓不到任何实质把柄,空有一身力气,却像打在棉花上。
硬闯?理论?投诉?都毫无意义,只会落入对方更大的圈套,给对方更多拖延和整治的借口。
他需要另一种破局的方式。
叶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街对面一家安静的茶馆,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清茶。他需要冷静一下,思考对策。
直接对抗审批部门是下策。找刘明义的关系层层疏通,效率低且欠人情,未必能打通关键环节。找张万钧?他商界能量大,但涉及官方具体审批,未必能直接介入,且容易授人以柄。
或许……应该从根源入手?找到那个打了招呼“卡”他的人?但对方隐藏在体制内,如何找出?
叶凡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目光落在窗外街角几个正聚在一起抽烟、眼神飘忽、衣着花哨的年轻人身上。看那气质模样,多半是附近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叶凡脑海。
黑虎帮能通过官方关系卡他,说明他们与某些审批人员之间存在利益输送或某种把柄。既然官面走不通,何不从江湖层面入手?赵虎能让官家人办事,无非是威逼或利诱。如果自己能找到其中的关节……
他想到了野狼帮的胡狼。同为江湖势力,野狼帮与黑虎帮是死对头,对黑虎帮的勾当和关系网,想必有所了解。或许,他们能提供一些线索?
但直接求助胡狼,等于欠下更大的人情,也容易将江湖恩怨进一步引入自己的事业。
就在叶凡沉吟之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卡你执照的,是卫生局医政科副科长,姓孙。黑虎帮赵虎的表弟。”
信息戛然而止,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话。
叶凡瞳孔微微一缩!是谁?谁在暗中提供如此精准的信息?苏晚晴?周老?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他尝试回拨那个号码,提示已关机。
这条信息,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僵局!目标变得清晰无比——卫生局医政科,副科长,孙!
叶凡放下手机,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汤微涩,回甘悠长。
他的眼神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冽的锐光。既然知道了目标是谁,事情就好办多了。
威逼利诱,并非他的首选,也违背他的原则。但,对付这种徇私枉法、与黑势力勾结的蛀虫,或许需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他想到了自己新领悟的“生机指”,以及“本源之眼”的洞察之力。这些能力,或许不仅能治病救人,也能……“治病救人”——剜去体制内的腐肉烂疮!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位孙副科长,亲自“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身上又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叶凡结账离开茶馆,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划。他拿出手机,先给刘明义发了一条信息:
“刘院长,麻烦您帮我查一下,卫生局医政科孙副科长的公开行程,比如最近有没有什么会议、培训或者公开露面的活动。”
然后,他犹豫了片刻,又拨通了苏晚晴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办案。
“喂?”苏晚晴的声音依旧清冷简洁。
“苏警官,冒昧打扰。”叶凡组织了一下语言,“关于执照的事,我遇到点麻烦,可能涉及到一位卫生局的干部。我想……或许可以用我的方式,去‘了解’一下情况。但如果后续需要一些……官面上的证据或者推动,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他说的很含蓄,但相信苏晚晴能明白他的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苏晚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合法合规范围内,提供违法犯罪线索,是公民的义务。有确凿证据,警方自然会依法处理。”
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有拒绝,留下了一个充满弹性的空间。
“我明白了。谢谢。”叶凡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头望向卫生局大楼的方向,目光深邃。
孙副科长?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