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t中心的周五夜晚，空气里塞满了爆米花的焦糖味、啤酒沫的酸气和两万人份的汗液蒸汽。林澈站在球员通道入口，头顶的灯光把阴影切割成锐利的条块，前方球场的喧嚣像一堵会呼吸的墙。他用力跺了跺脚，脚踝绷带勒得有点紧——不是受伤，是苏晚晴新设计的“神经稳定护具”，内层织了屏蔽纤维，能衰减特定频段信号干扰。
“紧张？”穆雷从后面撞了他肩膀一下，咧嘴笑，“打快船而已，又不是季后赛。”
林澈摇头。他不是紧张比赛，是紧张别的东西——灰隼昨晚发来简短警告：「比赛日，信号活动加剧。非善意。」没说明，但意思很清楚：黑湖会在今晚的赛场上，换个方式测试他。
灯光暗下，聚光灯扫过观众席，dJ扯着嗓子吼出首发名单。林澈跟着队伍跑进球场，地板被鞋底摩擦出尖锐的吱呀声。他抬头看了眼对面快船替补席，教练泰伦·卢正跟保罗·乔治说着什么，手舞足蹈。一切看起来正常。
跳球，马刺拿到球权。林澈带球过半场，快船的防守已经落位，贝弗利像条斗牛犬似的贴上来，手不停地掏球，嘴里还念念有词：“菜鸟，听说你手不舒服？要不下场歇歇？”
林澈没理他，左手运球观察跑位。指尖触感正常，屏蔽护具起了作用。他叫了个高位挡拆，阿德上提，换防过来的是祖巴茨——大个子脚步慢。林澈加速突破，在祖巴茨补防的瞬间，突然背后运球换到右手，急停跳投。
球进。干净利落。
回防时，林澈刻意感受了一下左手的知觉。除了护具的轻微束缚感，没有刺痛，没有麻木。干扰没来？还是说……
快船进攻，乔治持球单打伦纳德，后仰跳投不中。篮板弹得远，林澈和贝弗利同时扑出去抢。身体在空中碰撞的瞬间，林澈突然感到左小腿外侧传来一阵灼热——不是疼痛，是像贴了块热敷贴的持续发热感。
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球被贝弗利拨走。
“就这？”贝弗利喷着垃圾话跑向前场。
林澈没追，低头看了眼左小腿。护具覆盖下的皮肤正常，但那股灼热感还在蔓延，从小腿外侧慢慢爬向膝盖窝。他试着跑了跑，肌肉响应正常，但热感干扰了神经信号的清晰度——就像戴着手套摸东西，触感还在，但迟钝了。
苏晚晴的声音从场边传来，通过护具内嵌的微型耳机：“检测到局部体温异常升高0.8度，对应区域皮下血流量增加三倍。不是常规物理伤害，更像……定向红外辐射。”
红外？林澈皱眉。球场上哪来的定向红外？
他跑回防守位置，眼睛快速扫视观众席前排。灯光太亮，人脸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但他注意到，在快船替补席后方第三排，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举着个类似单反相机的东西，镜头方向似乎对着场内。
不是相机。镜头没闪光，但前端有微弱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红光点。
“一点钟方向，第三排，戴黑帽子的。”林澈低声说。
“看到了。”苏晚晴回应，“设备外形像改装过的热成像仪，但发射功率异常高。他在对你左腿进行持续低强度热辐射，干扰局部血液循环和神经末梢敏感度。”
难怪是灼热感，不是刺痛。黑湖换了战术——不用神经干扰，改用物理层面的温和干扰，更隐蔽，更难追责。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林澈的左腿成了靶子。每次他启动加速或急停，那个红点就准时跟上，灼热感时强时弱，像有人用遥控器在调节火力。他试着改变跑动路线，但对方显然有追踪系统——无论他怎么躲，热感总能精确覆盖左小腿外侧。
效果逐渐显现。第二次突破时，林澈在变向的瞬间左腿发力稍显迟滞，被贝弗利抢断。快船反击得分。
“林！”波波维奇在场边吼，“醒醒！”
林澈擦了把汗。他知道问题在哪，但没法说——总不能叫暂停然后告诉裁判“有人在用热辐射枪照我腿”。他需要自己解决。
第三次进攻，林澈过半场后突然示意队友拉开。贝弗利贴上来，脸上带着那种“你完蛋了”的狞笑。林澈左手运球，眼睛却盯着贝弗利的右脚——那家伙防守习惯喜欢提前预判抢步，重心容易偏左。
就是现在。
林澈突然一个极大幅度的in-out变向，贝弗利果然往左横移。但林澈没往右突，而是急停，背后运球换到右手，同时左脚为轴，整个身体向右旋转——一个近乎360度的转身。这个动作极其耗费左腿力量，但在转身的瞬间，他刻意让左小腿肌肉猛然绷紧，局部血流量瞬间暴增。
热辐射的干扰被短暂“淹没”了。
转身完成，贝弗利被彻底甩在身后。林澈眼前一片开阔，他运一步，收球，在补防的莫里斯扑上来之前，右手抛投出手。
球在空中划出高弧线，打板入筐。
“漂亮！”穆雷在场边跳起来。
林澈落地，左小腿的灼热感果然减弱了——局部肌肉剧烈收缩暂时改变了血液循环模式，干扰信号被冲散了。但这招不能常用，太耗体力。
他跑回后场时，看了眼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对方依然举着设备，但镜头方向微微调整了。
下半场开始，干扰模式再次变化。灼热感不再固定在小腿，开始在全身游走——有时在右肩，有时在后腰，有时甚至在颈侧。对方在测试他不同肌群的耐干扰能力，像在扫描一张活体地图。
林澈的应对方式也越来越极端。当热感出现在右手时，他刻意用左手投篮；出现在腰部时，他增加背身单打，用核心力量硬扛干扰；最险的一次，热感集中在双眼周围——视野瞬间模糊，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他索性闭眼运了两步，凭记忆和听觉把球传给底角的米拉斯，后者三分命中。
“你他妈怎么做到的？”穆雷跑过来问，“刚那球你看都没看！”
“猜的。”林澈说，揉了揉眼睛。视野正在恢复，但残留着光斑。
比赛进入最后五分钟，马刺领先8分。快船叫暂停，泰伦·卢换上小阵容，准备搏命三分。波波维奇把林澈叫到场边，老爷子脸色严肃。
“你今晚状态不对。”他盯着林澈的眼睛，“腿、手、眼睛……全是小毛病。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林澈沉默了两秒，说：“有人在用设备干扰我。非接触式的，找不到证据。”
波波维奇眼神一凛，扫向观众席：“哪个方向？”
“快船替补席后面，戴黑帽子的。”
老爷子转头对助理教练说了句什么，后者立刻掏出手机。一分钟后，两个球场保安走向那片区域。
戴鸭舌帽的男人很警觉，几乎在保安靠近的瞬间就收起设备，起身离席。保安跟了上去，但林澈看见那男人在通道口回头看了一眼——不是看他，是看向快船替补席上的某个球员。
是雷吉·杰克逊。那个快船替补控卫正用毛巾擦汗，眼神却飘向林澈这边，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好奇的弧度。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最后五分钟成了纯粹的心理战。热辐射干扰停了——可能是保安的介入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对方已经收集到足够数据。但林澈能感觉到，另一种压力来了：快船的防守强度突然提升到季后赛级别，每一次对抗都带着明显的侵略性，尤其是雷吉·杰克逊上场后，几乎寸步不离地贴着他，手上动作又脏又隐蔽。
“听说你很特别？”在一次死球间隙，雷吉突然低声说，“特别到……有人愿意花大价钱研究你。”
林澈心脏一紧，但脸上没表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会懂的。”雷吉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眼神太亮，瞳孔扩张得不正常，像嗑了药，“很快。”
比赛最后两分钟，马刺领先6分。林澈持球压时间，雷吉死死贴防，手肘顶着他的腰。24秒进攻时间还剩8秒时，林澈启动突破，但雷吉的横移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同步封堵了他的路线。
不是正常的快。是像克劳福德测试中那种“优化过”的快。
林澈强行收球，转身后仰——这动作平时十拿九稳，但这次，雷吉的封盖手已经伸到了他眼前，指尖几乎碰到球。林澈在空中勉强调整出手角度，球划出诡异的弧线。
打板，颠了两下，滚进篮筐。
哨响，雷吉防守犯规，加罚。
林澈站上罚球线，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比分，是因为刚才那个防守——雷吉·杰克逊的动作模式，和奥尼尔、甚至和克劳福德测试中的干扰逻辑，有某种相似的“非人感”。
罚球命中。分差拉到9分，时间只剩1分11秒，比赛失去悬念。
终场哨响，马刺主场获胜。林澈数据平平——14分5助攻4篮板，但正负值+15全场最高。他走向球员通道时，雷吉·杰克逊突然从旁边经过，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表现不错。”雷吉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游戏才刚开始，锚点。”
说完，他快步走进客队通道，没回头。
林澈站在原地，后背全是冷汗。
更衣室里，穆雷还在兴奋地复盘比赛，博尔特尔在跟米拉斯争论某个篮板球。林澈坐在自己柜子前，低头看着双手。左小腿的灼热感已经消退，但雷吉那句话像钉子一样钉在脑子里。
锚点。他们已经开始用这个词称呼他了。
手机震动，苏晚晴发来消息：「已确认，雷吉·杰克逊过去两个月接受过顶点实验室“运动表现优化”项目，项目编号：tL-h017。与奥尼尔同系列，但版本更新。」
林澈闭上眼。
主场赢了。但今晚的热量，大部分来自观众席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