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刺训练馆周三上午的习惯:全场五对五对抗赛。波波维奇站在中线边上,手里攥着个秒表,嘴上叼着哨子——但很少吹,光用眼神就能把跑错战术的人瞪得腿软。今天有点不一样,场边多了张折叠椅,亚历山大·克劳福德博士坐在那儿,膝上放着打开的银色箱子,里面露出些缠着导线的传感器和一块平板屏幕。他没戴眼镜,眼睛盯着场内,偶尔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那家伙还在啊?”穆雷热身时用胳膊肘顶了顶林澈,压低声音,“都第三天了,他不腻吗?”
林澈没接话,正低头绑鞋带。手指扯紧鞋带的瞬间,他感觉左手无名指关节传来一丝细微的、针刺般的酸胀感。很轻,转瞬即逝,像是错觉。他皱了皱眉,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咔哒一声轻响,没什么异常。
可能只是昨天练投篮练太多了。
对抗赛分组,林澈被分在白队,和穆雷、阿尔德里奇、凯尔登·约翰逊还有新来的轮换锋线搭。黑队那边伦纳德领衔,搭配米拉斯、博尔特尔和两个替补。波波维奇吹响哨子,比赛开始。
第一个回合,林澈带球过半场。黑队的防守压迫立刻上来,米拉斯死死贴着他,手不停地干扰运球路线。林澈左手运球,观察阿德的落位,准备打一个手递手——就在他左手炸球准备传出的瞬间,那股针刺感又来了,这次更明显,从无名指关节一直窜到手腕内侧,导致他传球的力道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球速过快,阿德没接稳,球弹出边线。
“我的。”林澈举手示意,跑过去捡球。经过场边时,他瞥见克劳福德的平板屏幕正对着他,上面似乎闪过一串快速滚动的波形图。
巧合吗?
第二个回合,林澈无球跑位借掩护切出,在三分线外接到穆雷分球。空位,机会很好。他屈膝举球,瞄准篮筐——就在发力出手的刹那,左手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短暂的、类似肌肉抽搐的僵硬感。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足以破坏投篮的流畅性。
球偏了,砸在篮筐前沿。
“嘶——”林澈落地后甩了甩左手,眉头紧锁。
“没事吧?”穆雷跑过来问。
“没事,手感没调好。”林澈摇摇头,但心里那根弦绷紧了。一次可能是意外,两次……就有点太巧了。
比赛继续。林澈刻意减少了左手运球和投篮,更多用右手处理球,传球也尽量用右手推传。但篮球不是单侧运动,几次被迫用左手调整球时,那种异常的酸胀或僵硬感总会冷不丁冒出来,不严重,但足以让动作变形一瞬。更诡异的是,每次这种感觉出现,他眼角余光总能瞥见克劳福德的平板屏幕正对着他的方向,那个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像是在同步记录什么。
第三节快结束时,白队落后7分。林澈在一次突破中被迫换到左手终结,上篮瞬间手腕又是一僵,球滑筐而出。他落地时没站稳,踉跄了一步,左手下意识撑了下地板。
就这一撑,掌根传来清晰的刺痛。
“暂停!”波波维奇突然吹哨,脸色铁青地走进场内,“林,过来。”
林澈走过去,左手虚握着,掌根的刺痛还在持续,像有根细针扎在骨头缝里。
“手怎么了?”波波维奇盯着他的左手。
“没事,可能撑了一下。”林澈说,但没敢完全摊开手掌。
波波维奇没说话,直接抓住他的手腕,把左手掰开。掌心正常,但掌根靠近腕骨的位置,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小片不正常的、淡红色的毛细血管网,微微凸起,像过敏起的疹子,但排列得异常整齐,几乎成网状。
“这什么玩意儿?”穆雷也凑过来看。
“不知道,刚才还没有。”林澈自己也愣住了。这图案太规整了,不像自然瘀伤。
场边,克劳福德已经站了起来,提着箱子快步走过来。“让我看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些,“可能是接触性皮炎,或者某种局部过敏反应。训练馆地板清洁剂有时会……”
“博士,”波波维奇打断他,眼睛没离开林澈的手,“你箱子里有便携检测仪对吧?测一下。”
克劳福德顿了顿,随即点头:“当然。”他打开箱子,取出一个钢笔大小的金属探头,探头前端亮起微弱的蓝光。“这是表皮组织扫描仪,无创的。”他把探头对准林澈掌根的红色区域,屏幕上的波形立刻跳动起来。
林澈盯着屏幕,看不懂那些曲线,但能看见一个数值在快速攀升:局部神经电信号活跃度:187%。旁边跳出一行小字提示:超出基准范围,建议深度检查。
“神经信号活跃?”苏晚晴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手里拿着自己的平板,屏幕上是另一组数据,“林澈,你左手最近有没有受过伤?或者感觉到异常?”
“就今天,对抗赛时有点酸胀,像抽筋但不是。”林澈如实说。
苏晚晴快步上前,没碰林澈的手,而是直接用平板摄像头对准那片红色区域,放大。她的屏幕上跳出更复杂的分析图:“毛细血管扩张形态呈现规则网状……这不是自然炎症。这像……”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克劳福德,“像某种外源性生物电刺激导致的局部神经血管耦合反应。博士,您的设备能检测到特定频段的生物电残留吗?”
克劳福德的镜片反着光:“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更精密的仪器。我建议立刻带林先生去医疗中心做全面检查,包括神经传导测试和……”
“不用。”波波维奇突然说,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他松开林澈的手腕,看向克劳福德,“博士,你的‘负荷管理优化评估’先暂停。林今天剩下的训练取消,由我们自己的医疗组处理。”他转向苏晚晴,“苏医生,你带他去理疗室,做个详细评估。我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克劳福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恢复那副职业化的微笑:“当然,应该的。安全第一。”他收起探头,合上箱子,“那么我先告辞,等林先生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再……”
“再说吧。”波波维奇摆摆手,转身走向场内,“其他人继续!刚才防守轮转烂得像屎!重来!”
克劳福德提着箱子离开训练馆,皮鞋声渐渐远去。
理疗室里冷气很足,林澈坐在治疗床上,苏晚晴正用高分辨率皮肤镜观察他掌根那片红色网状痕迹。仪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不是毒素,也不是感染。”苏晚晴调出一张对比图,“看,你正常的皮肤毛细血管分布是树状分叉,杂乱但有自然规律。这片区域的血管……被‘规整’了。像有人用微电流强行改变了局部血管舒缩节律,导致它们扩张并排列成网格。”
“能看出是什么引起的吗?”
“残留信号非常微弱,但频率特征……”苏晚晴在平板上快速操作,调出一段频谱分析,“和你之前描述的,克劳福德箱子发射的低频脉冲有部分重叠。但强度太低,不足以直接造成这种生理改变,除非……”她抬头,“除非你的身体在特定状态下——比如高强度运动、神经高度集中时——对这种频率异常敏感,产生了某种‘共振放大’效应。”
林澈后背发凉:“你是说,他那个箱子……是在故意‘刺激’我?”
“不一定故意。也可能是测试。”苏晚晴关掉仪器,“他们想知道,在特定外部信号刺激下,你的烙印融合体系会不会产生可观测的异常反应。今天对抗赛中你左手的不适,很可能就是测试结果——你的神经系统对外部干涉产生了排异反应,表现为局部神经血管紊乱。”
她取出一管透明的凝胶,挤在林澈掌根,轻轻涂抹开。凝胶冰凉,很快渗入皮肤,那片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暂时抑制剂,能舒缓局部症状。”苏晚晴说,“但根本问题没解决。只要那个频率的信号还在,你的身体就可能继续产生反应。而且……”她顿了顿,“这次是左手掌根,下次可能是别的地方。这种测试是试探性的,他们在找你的‘共振点’。”
林澈握了握左手,刺痛感已经基本消失,但那种细微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嵌在皮肉下的异样感还在。“波波教练知道多少?”
“他可能不知道具体技术细节,但他肯定嗅到不对劲了。”苏晚晴收起凝胶,“否则不会那么果断地赶走克劳福德。老爷子在这行太久,什么鬼把戏都见过。”
理疗室门被推开,波波维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瓶运动饮料,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眼林澈已经基本消退的左手,把饮料扔给他。
“喝掉。补充电解质。”老爷子拉了把椅子坐下,沉默了几秒,开口,“那家伙,克劳福德,我把他‘请’出训练馆了。跟上面说是为了保护球员健康,避免外界干扰。”
林澈拧开瓶盖:“教练,您是不是也觉着……”
“我什么都不‘觉着’。”波波维奇打断他,眼睛盯着地板,“我只知道两件事:第一,你是我马刺的球员,你的健康归我管;第二,任何让我球员身体出‘小毛病’的人,不管他头衔多漂亮,在我这儿都不受欢迎。”他站起身,拍了拍林澈的肩膀,“这几天训练量减半,左手别负重。苏医生会盯着你。至于其他事……”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做好你自己的事,打球。剩下的,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挡着。”
门关上。理疗室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
林澈仰头灌下半瓶饮料,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左手掌根那片红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留下了印记——不只在皮肤上。
“灰隼的U盘程序,”他忽然说,“能分析出克劳福德那个箱子的具体频率特征吗?”
“已经在分析了。”苏晚晴调出另一个界面,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频谱图,“但需要时间。而且就算分析出来,我们也未必能完全屏蔽——那种低频脉冲穿透力很强,除非你整天穿着特制屏蔽服。”
“那就不屏蔽。”林澈放下瓶子,握了握左手,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让他们测。但下次……我得学会在‘共振’状态下,还能把球投进。”
他看向理疗室墙上的镜子,里面的自己眼神很静。
测试是吧。行。那就看看,是你们的信号先找到我的弱点,还是我先学会带着杂音,命中投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