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率先探入了狭窄的支流通道，晃动着，搜索着。浑浊的水面被搅动，映出扭曲的光影。顾梦依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洞壁，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缩在入口视线的死角里，手中的枪稳稳指向声音来源。
第一个端着冲锋枪的黑色身影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就是现在！
顾梦依没有任何犹豫，扣动扳机！
“噗！”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人的肩膀，他惨叫一声，手中的冲锋枪脱手落入污水，人也踉跄着向后倒去。
“在里面！开枪！”后面的敌人立刻反应过来，数支枪口瞬间喷吐出火舌！
“砰砰砰！哒哒哒——！”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入！打在顾梦依藏身的洞壁上，碎石和泥土四溅，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密集的弹幕压得她根本抬不起头，只能蜷缩在唯一的掩体后，感受着死亡擦身而过的灼热气息。
完了！她心中一片冰凉。在这种火力覆盖下，她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被俘或者死亡只是时间问题。只希望自己刚才的抵抗，能足够引起混乱，让他们忽略掉藏在墙壁里的钥匙……
就在她绝望地准备打出最后一颗子弹时，支流入口处敌人的后方，突然传来了几声截然不同的、更加清脆急促的枪响！以及几声短促的惨叫和人体倒地的声音！
正在疯狂射击的追兵火力猛地一滞！
“后面！后面有人！”
“是……啊！”
混乱的惊呼和枪声在入口处响成一片！似乎有一股新的力量从背后袭击了叶怀明的人！
顾梦依心中惊疑万分！是谁？！难道是“老枪”还有同伴？或者是方汉洲联系上的其他同志？
她趁机猛地探身，朝着入口方向剩下的敌人连开两枪，配合着外面的袭击者！
内外夹击之下，入口处的几名追兵很快被清除。枪声停歇，只剩下污水流动的声音和隐约的呻吟。
一个穿着黑色防水服、脸上带着防毒面具的高大身影，端着还在冒烟的冲锋枪，踩着齐膝深的污水，谨慎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洞内，最后落在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依旧举枪警惕的顾梦依身上。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防毒面具。
看清来人的脸，顾梦依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是“信鸽”！
那个她以为早已背叛、与“老板”同流合污的“信鸽”！
“是你？！”顾梦依的声音因震惊而变形，枪口瞬间对准了他，“你竟然还敢出现？！”
“信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把枪放下，顾梦依。如果我要杀你，刚才就不会救你。”
“救我？”顾梦依冷笑，“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和叶怀明演的另一场戏？为了博取信任，拿到我手里的东西？”
“信鸽”摇了摇头，目光坦然地迎着她的枪口：“我从未背叛组织。我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双重的——表面上配合‘老板’的行动，摸清他们的全盘计划和背后真正的黑手。方汉洲同志的验证码是真的，那确实是启动我这条‘暗线’的凭证。”
顾梦依的大脑一片混乱。双重身份？暗线？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设下陷阱抓你们？”“信鸽”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因为那是取得叶怀明和‘牧歌’信任的唯一方式。我必须做出‘成绩’。方汉洲同志的受伤和被捕，陈序同志的被俘……都在计划之外，但也让我更深地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接触到了核心机密。”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顾梦依经历了太多背叛，不敢轻易相信。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信鸽”从防水服的内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徽章，上面雕刻着稻穗和齿轮环绕的八一图案——这是“老家”最高级别潜伏人员才会配备的、用于最后验证身份的绝密信物！这种信物的形制和材质，顾梦依只在最高级别的保密条例中见过描述，极难伪造！
“还有，”“信鸽”继续说道，目光锐利，“‘夜枭’同志……他还好吗？他是不是交给了你最后的东西？”
他连“夜枭”都知道！顾梦依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或许……他真的可以信任？
“他……牺牲了。”顾梦依的声音低沉下去。
“信鸽”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很快被坚毅取代：“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叶怀明很快会派更多的人来！你拿到‘钥匙’和密码了吗？”
顾梦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走到墙边，摸索着从裂缝中取出了那个防水泥囊。
“很好！”“信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跟我走，我知道一条安全路线出去。我们必须尽快破译密码，拿到最终证据，救出陈序同志！”
他转身，示意顾梦依跟上。
看着“信鸽”毫不犹豫转身、将后背暴露给她的背影，顾梦依咬了咬牙，最终选择跟了上去。眼下，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一前一后，在迷宫般的下水道中快速穿行。“信鸽”果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他选择的路线迂回隐蔽，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可能的搜查点。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一个通往地面维修井的出口时，“信鸽”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他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
“上面有人！不止一个……是专业蹲守的阵型！”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出口被堵死了！”
顾梦依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又是叶怀明的人？
“信鸽”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指向旁边一条更狭窄、水流更湍急的岔道：“走这边！这条是通往废弃防空洞的紧急溢洪道，虽然危险，但可能是唯一出路！”
两人立刻转向，钻入了那条黑暗的岔道。水流冰冷刺骨，冲击力很大，他们只能扶着湿滑的管壁艰难前行。
然而，没走多远，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几盏强光探照灯，刺目的光线瞬间将两人笼罩！
一个带着戏谑和冰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信鸽’，哦不，或许该叫你‘穿山甲’？你的表演，该结束了。”
灯光映照下，叶怀明好整以暇地站在溢洪道尽头的一个平台上，他身边站着不下十名全副武装的行动队员，枪口齐刷刷地指向他们。而更让顾梦依浑身冰冷的是，在叶怀明身旁，还站着一个她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个在诊所为她疗伤、转交周师傅遗物的沈望舒，沈大夫！
此刻的沈大夫，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慈祥与悲悯，只有一种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沈……沈大夫？你……”顾梦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望舒微微一笑，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顾小姐，很意外吗？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叶处长麾下，代号‘夜来香’。”
顾梦依瞬间明白了一切！从诊所的“偶遇”，到周师傅遗物的“转交”，再到那把指向图书馆的黄铜尺子……这一切，根本就是叶怀明和这个“夜来香”精心设计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找到“夜枭”，拿到最终的“钥匙”和密码，然后……一网打尽！
她猛地转头看向“信鸽”，眼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绝望。
“信鸽”——或者说“穿山甲”——面对着无数枪口，脸上却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那并非是计划失败的惊慌，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叶怀明，淡淡地说道：
“叶处长，看来……你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