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主干道内，浑浊的污水没及小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顾梦依半拖半抱着“夜枭”沉重的身躯，踉跄着向前移动。“夜枭”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那片洇开的暗红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坚持住！马上就能找到出口！”顾梦依的声音带着哭腔，分不清是汗水、污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不行了……”“夜枭”的声音气若游丝，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了顾梦依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孩子……听我说……最后的……密码……”
顾梦依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翕动的嘴唇。
“尺子……刻度……对应……《海国图志》……卷七……页……行……字……是……是真正‘老板’的……身份……和……交易……最终……证据……藏匿点……”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挤出，“钥匙在……老地方……你……知道的……”
“老地方？哪个老地方？！”顾梦依焦急地追问。
“夜枭”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抓着顾梦依的手也缓缓松开，最终无力地垂落。那双曾经睿智、洞察一切的眼睛，永远地失去了光彩，但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亲眼看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遗憾，以及……对顾梦依最后的期许。
顾梦依呆呆地跪在污水中，抱着“夜枭”逐渐冰冷的身体，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她击垮。又一个同志，一位传奇，为了守护真相倒在了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她不能倒下！
她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将“夜枭”的遗体小心地安置在一处相对干燥的管道检修台上，用一些杂物稍作遮掩。然后，她颤抖着拿出那把黄铜尺子，就着污水反射的微弱天光，仔细查看。
尺子上的刻度果然另有玄机！那些看似均匀的刻度线，在特定角度下，能看到极其细微的、人为刻画的标记，对应着不同的数字和符号！这就是“夜枭”说的密码！需要对应《海国图志》卷七的特定页、行、字才能破译！
而“老地方”……她猛地想起，“夜枭”之前提到过，这个图书馆是他最早建立的安全点。难道“钥匙”还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可他们刚刚逃离，叶怀明的人肯定还在严密搜查，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不对！“夜枭”说的“老地方”，可能不是指图书馆本身。他刚才提到“早期修建的应急通道”，还有他对下水道系统的熟悉……难道“钥匙”藏在下水道系统的某个节点？
她回想起“夜枭”带她下来时，在几个岔路口似乎有过极其短暂的停顿和观察。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那很可能是在确认方位或者留下标记！
必须找到那把“钥匙”！那是锁定最终证据、指认真正“老板”的关键！
她最后看了一眼“夜枭”安息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毅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返回。她必须避开可能的搜索队，找到“夜枭”可能留下的标记。
污水冰冷刺骨，环境昏暗复杂。她凭借记忆和一丝微弱的直觉，在迷宫般的管道中摸索。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一条更细小支流的岔道口墙壁上，她发现了一个用匕首刻画的、极其隐蔽的箭头符号，指向支流深处。
是这里！
她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支流。爬行了约十几米后，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像是早期检修人员使用的休息洞。在洞壁一个松动的砖块后面，她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邦邦的小物件。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把造型古朴的、带有复杂齿纹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繁体的“库”字。
库？什么库？银行的仓库？还是某个机构的档案库？
顾梦依紧紧攥着这把冰冷的钥匙，感觉它重若千钧。这一定是开启最终证据的“钥匙”！结合尺子上的密码，就能彻底揭开“老板”的真面目！
然而，就在她准备原路返回，想办法离开下水道系统时，支流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蹚水的声音和模糊的对话声！
“……确定是往这边来了？”
“痕迹很新，没错！仔细搜！叶处长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兵竟然这么快就搜到这里了！而且听声音，距离非常近！
顾梦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所在的这个休息洞是个死胡同，没有任何退路！
她迅速环顾四周，除了浑浊的污水和冰冷的墙壁，没有任何可以藏身或者用作武器的东西。她握紧了手中仅剩几颗子弹的手枪，眼神决绝。
难道刚刚拿到钥匙和密码，就要在这里功亏一篑吗？
不！就算死，也要把钥匙和密码送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把黄铜钥匙和尺子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形。
她迅速将钥匙用油布重新包好，塞进一个防水的小皮囊，然后连同那把黄铜尺子，一起用力塞进了休息洞墙壁上方一条不起眼的裂缝深处，并用污泥仔细掩盖好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枪，对准了支流的入口方向。
她要用自己作为诱饵，引开追兵，为这把决定命运的“钥匙”和密码，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脚步声和手电光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