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走在山路上，脚步没有停。他的衣服已经干了，血迹被溪水冲淡，只留下几道暗色痕迹。他没有回头看那两个尾随的人，也没有回应他们的议论。他知道那些话会传得更远，但他不在乎。
名字被人提起，不是第一次。以前也有人说过他从死地爬出来，说他不该活着。可他活下来了，一次又一次。现在他们又在说他打败了三名炼神境战卫，破了合击阵。这些事是真的，但不是为了让人记住才做的。
他继续往前走，呼吸平稳。山路崎岖，脚底踩着碎石，发出轻微的响声。树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耳朵动了一下，听清了身后两人的对话。
“那就是叶辰？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别小看他。你知道他在北岭干了什么吗？一个人打退三名炼神境战卫，连合击阵都破了。”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语气里有怀疑，也有忌惮。叶辰没有出声，也没有现身。等到他们走过拐角，身影消失在林间，他才从树后走出，重新踏上小路。
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绕路。他只是按自己的节奏走。快或慢，都不受外界影响。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动手，至少现在不会。他们只是来看一眼，确认他是真是假。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更多人会打听他，更多眼睛会盯上他。
但他不能停下。
他在一处溪流边停下。水很清，映出他的脸。他蹲下身，用手捧起水，泼在脸上。水有点凉，洗去了最后一点血污。他盯着水面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但不轻松。眉间有痕，眼角有纹，嘴唇干裂，头发凌乱。这不是一个该被传颂的人该有的样子。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强者。他只是一个一路被打到绝境、却始终没死的人。
他低声说：“我不是为了让人知道我才活下来的。”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草叶。他说完就站起身，甩掉手上的水珠。他不再看水里的倒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名声也好，传闻也罢，都不能改变他已经走过的路。
他抬头看向远方。
月亮挂在树梢，光照在前方的小路上。路很长，看不到尽头。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太平，也不会变短。但他必须走下去。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让谁后悔。他走，是因为前方还有东西等着他去面对。
他迈步向前。
风拂过衣角，吹动发丝。他没有加快速度，也没有放慢脚步。他就这样走着，一步一步，踏在碎石上，踏在枯叶上，踏在泥地上。每一步都很稳。
他知道有人在查他，有人在怕他，有人在恨他。万剑门那个弟子曾陷害他，以为他死了。现在听说他还活着，心里震动。赤血宗长老下令暂停追杀，改为监视。散修们在茶楼议论，老修士说他不信命。
这些他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就得继续走。停下来就会死，犹豫就会败。他活到现在，靠的不是天赋，不是机缘，不是别人的认可。他靠的是每一次倒下后，还能再站起来。
他穿过一片密林，树木高大，枝叶交错。月光被切成碎片，洒在地上。他走过光影之间，身影时隐时现。一只乌鸦停在树上，忽然展翅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划破寂静。
他没有抬头。
他继续走。前方是更深的丛林，山势渐陡。空气变得冷了一些。他拉紧了衣领，把手插进袖子里。他的右手掌心还有一点麻感，那是混沌之力留下的痕迹。每次用这股力量，身体都会受损。他记得那种痛，骨头像是被碾碎，经脉像是被火烧。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但不能停留太久。他知道赤血宗不会放弃，其他势力也可能盯上他。他现在的状态还不够好，右臂还在隐隐作痛，肋骨处也有不适。他必须恢复，必须更强。
他想起小时候在村子里的事。那时候他没有灵根，被人说是废物。他每天砍柴挑水，做最累的活。别人笑他，他也笑。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在乎能不能活下去。
后来村子被毁，他一个人逃进深山。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雨水。他不知道什么叫命运，他只知道如果不动，就会死。
现在也一样。
名声起来了，又怎么样？别人议论他，又怎么样？他还是他。他不会因为被人提起就变得不同。他要的不是被人记住，他要的是能一直走下去，走到没人能挡住他的那一天。
他走过一座断桥。桥板腐烂，只剩几根木头横在溪上。他踩上去，木头发出吱呀声。他没有犹豫，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中间时，一根木头断裂，他跳了起来，落在对岸。
他站定，回头看了一眼断桥。然后转身继续走。
天还没亮，夜还很长。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可能是危险，可能是机缘。他都不怕。他经历过太多生死时刻，早就学会了在黑暗中前行。
他走进一片开阔地。地面铺着薄霜，月光照上去，泛着白光。他停下脚步，呼出一口气。气在冷空气中变成白雾，很快散开。
他闭上眼，感受体内的气息流动。九轮回气缓缓运转，修复着受损的筋络。混沌之力沉在丹田深处，安静如水。他知道这股力量不能轻易动用，但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再次逼出它，哪怕代价是全身破碎。
他睁开眼。
目光越过山坡，看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有更高的山，有更黑的林，有他从未去过的世界。他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但他知道，他不会停。
他开始奔跑。
一开始是慢跑，然后越来越快。脚步踏在地上，发出稳定的节奏。风迎面吹来，吹乱了他的头发，吹进了他的衣领。他没有减速，也没有回头。
他跑过草地，跑过石坡，跑过沟壑。他的呼吸渐渐加重，但心跳稳定。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知道如何逼近它。
他不需要别人为他鼓掌，不需要有人为他欢呼。他跑，是因为他还能跑。他走，是因为他还能走。他活着，是因为他不肯死。
他冲上一座山顶。
站在最高处，他停下。远处群山起伏，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望着那一片未知的领域，久久不动。
然后他转身，朝着另一侧山脊走去。
他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树林吞没了他的轮廓，风带走了他的脚步声。那只飞起的乌鸦盘旋一圈，最终落回树梢。
山道依旧空旷。
叶辰的脚步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