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云的话,如同惊雷,在沈清尘的耳畔炸响。
面具?七窍玲珑心?
那一瞬间,沈清尘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下来。来自谢凌云的压迫感,远比面对王氏和玉姨娘时更加直接和危险。这个男人,看似慵懒不羁,实则心如明镜,洞察力惊人。
绝不能在此刻露怯,也绝不能承认。
电光石火间,沈清尘的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不是伪装,而是极致的紧张与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混合在一起的效果。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凌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委屈:
“世子……为何、为何要如此说青黛?”他哽咽着,纤细的手指无助地绞着衣角,“青黛……青黛不知何处做错,惹得世子生厌。若是因为青黛体弱,或是方才惹了玉姨娘不快,青黛愿意受罚……可世子说青黛戴面具,说青黛心思玲珑……青黛……青黛实在承受不起……”
他哭得梨花带雨,肩膀微微耸动,将一个被夫君莫名指责的新妇那种惶恐、委屈和脆弱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因为情绪激动,气息都有些不稳,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谢凌云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的灵魂剥离出来审视。
良久,就在沈清尘几乎要支撑不住这沉重的审视时,谢凌云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打破了紧绷的气氛,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去沈清尘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与他方才的逼问截然不同。
“承受不起?”他重复着,指尖在他细腻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收回,“或许吧。”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沈清尘完全笼罩。
“我只是提醒你,”谢凌云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侯府不是云家,这里的眼睛,比你想象的多。是兔子,就好好当你的兔子。若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尘苍白的面孔,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那就藏好你的爪子,别让人瞧见了。否则,这侯府的猎犬,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朝着花厅外走去,玄色的衣袂在夜风中翻飞,很快便消失在廊道的尽头。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沈清尘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坐回椅中,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手依旧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谢凌云最后那几句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种……默许?甚至是某种程度的点拨?
他并非没有看出自己的异常,但他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揭穿,反而像是在提醒他,在侯府生存,需要更小心,更善于隐藏。
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他对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世子妃,到底抱着何种态度?
沈清尘蹙紧眉头,大脑飞速运转。谢凌云绝非沉溺美色的纨绔,他的每一个举动,必然有其深意。目前的信息太少,难以判断其真实目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听雪轩,乃至整个侯府,都绝非安全之地。他必须尽快拥有自保之力,并且,要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信息渠道。
他想起云青黛带来的嫁妆。云家虽只是二流世家,但为了脸面,嫁妆应该也算丰厚。其中或许有些金银细软,可以设法换些有用的东西。还有……陪嫁过来的人。
云青黛有两个陪嫁丫鬟,一个嬷嬷。记忆中,那个叫“秋禾”的小丫鬟,似乎心思单纯,对云青黛还算忠心。而那个嬷嬷,则是云夫人身边的人,需要提防。
或许,可以从那个叫秋禾的小丫鬟身上打开突破口。
沈清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自乱阵脚。谢凌云的试探,玉姨娘的挑衅,王氏的冷漠……这些都是他必须面对的困境,但也同样是了解这个“新家”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涌入,带着庭院中草木的气息,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夜空如洗,繁星点点。这陌生的天地,这诡异的境遇,这步步惊心的困局。
沈清尘的眼中,那抹属于亡国太子的坚毅和冷厉,再次浮现。
“谢凌云……不管你意欲何为,这场戏,我陪你演下去。”
“但最终,谁才是猎人,谁才是猎物,还未可知!”
他轻轻关上车窗,转身走向内室。当务之急,是继续修炼那粗浅的《寒玉诀》,尽快让这具身体和那玄阴灵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夜还很长,他的路,也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