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沈清尘(云青黛)躺在干草堆上,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神魂的疲惫,悄然运转微弱的玄阴真气,一边修复伤势,一边凝神倾听前方两名猎户的对话,同时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从猎户零碎的交谈中,他大致拼凑出了一些信息:他们现在身处黑风峪外围数百里的“黑石镇” 附近。黑石镇是北疆边境一个三教九流混杂、消息灵通的边陲小镇,也是进入黑风峪冒险或逃难之人常来的落脚点。这两名猎户是兄弟,姓王,进山狩猎时遭遇黑风峪异动,仓皇逃出,恰好在山坳里发现了昏迷的沈清尘和谢凌云,本着救人(或许也存了得些赏钱的心思)的想法,将他们救上了马车,正赶往黑石镇找大夫。
“侯府的人……”沈清尘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中一凛。是镇北侯府的人?他们出现在黑石镇是巧合,还是……与黑风峪的变故有关?难道谢锋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悄悄打量驾车的王家兄弟。两人都是三十岁上下年纪,面容憨厚,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确是常年在山中讨生活的猎户模样,气息寻常,并非武者。暂时看来,并无恶意。
沈清尘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未减。眼下他和谢凌云都重伤未愈,实力十不存一,必须谨慎行事。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并尽快了解外界情况。
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的谢凌云。玄阳玉魄的效力确实惊人,谢凌云的赤阳本源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复苏,只是伤势过重,需要时间静养。自己强行施展秘法的反噬也不轻,需尽快调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速度减缓,嘈杂的人声渐渐传入耳中。沈清尘微微抬头,透过车帘缝隙向外望去。
一座灰扑扑的、由粗糙黑石垒砌而成的小镇轮廓出现在眼前。镇子不大,围墙低矮,入口处有懒散的兵丁把守,进出的人流复杂,有行商、猎户、江湖客,甚至还有一些眼神彪悍、带着煞气的亡命之徒。空气中弥漫着牲畜、尘土、劣质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典型的边陲小镇风貌。
“到镇上了!两位贵人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孙郎中的医馆!”王大回头喊了一声,驾着马车熟稔地穿过狭窄而泥泞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间挂着“济世堂”破旧牌匾的医馆前。
医馆门面不大,药味浓郁。王家兄弟帮忙将依旧昏迷的谢凌云抬进医馆。坐堂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郎中,号了脉后,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气血两亏、元气大伤、需静养数月”之类的话,开了几副最普通的补气养血药材,便不再多管。
沈清尘心知这郎中医术寻常,谢凌云的伤势非寻常药石能医,全靠玉魄之力。他谢过王家兄弟,取出随身携带的一点碎银子(幸好未被幽冥殿搜走)作为酬谢。王家兄弟千恩万谢地接过,又热心肠地帮忙在医馆后院租了一间僻静简陋的客房安顿二人,这才告辞离去。
客房狭小,陈设简单,但总算有了个暂时遮风避雨的地方。沈清尘将谢凌云安顿在床上,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确认无恶化迹象后,才疲惫地坐在一旁椅子上,吞下一颗疗伤丹药,开始运功调息。
几个周天运转下来,伤势稍稳,但距离恢复实力还差得远。他必须尽快弄清楚两件事:一、黑风峪的变故和幽冥殿的动向在外界引起了怎样的波澜?二、镇北侯府的人为何出现在此?是敌是友?
他需要情报。
稍作休息后,沈清尘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从行李中找出),用布巾包住头脸,扮作寻常病患家属的模样,悄然离开了医馆,融入了黑石镇喧嚣的街道。
他首先来到了镇中心一家人流最密集的酒肆。这种地方,往往是消息传播最快之处。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默默倾听。
酒肆内鱼龙混杂,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听说了吗?前几天黑风峪那边跟炸了锅似的!又是地动又是鬼哭的,邪门得很!”
“可不是!我那在峪口巡逻的表兄说,看到好几拨黑袍人急匆匆进出,杀气腾腾的!”
“黑袍人?难道是……幽冥殿?”有人压低声音。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听说侯府的精骑前几天也到了镇上,像是在找什么人……”
“侯府?难道黑风峪的动静跟北疆有关?”
“谁知道呢!这鬼地方,哪天不死人?还是少打听为妙……”
零碎的信息汇入沈清尘耳中,证实了他的猜测。黑风峪的动静果然引起了注意,幽冥殿活动频繁,而镇北侯府也插手了!他们是在搜寻谢凌云?还是……在搜寻破坏仪式的“叛徒”?
就在这时,酒肆门口一阵骚动,几名身穿镇北侯府精锐皮甲、腰佩军刀的骑士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校尉。他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酒肆内的众人,似乎在搜寻什么。
沈清尘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那校尉环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径直走到柜台前,沉声对掌柜道:“掌柜的,可见过两名形迹可疑的年轻男女?男子可能身受重伤。”
掌柜的唯唯诺诺,连连摇头。
校尉冷哼一声,留下几句“有线索速报侯府,重重有赏”的话,便带人离开了。
沈清尘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侯府的人果然在搜捕他们!而且目标明确!是谢锋的命令?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更危险!黑石镇,恐怕也不能久留了!
他必须尽快回去,等谢凌云苏醒,商议对策。然而,当他们离开黑石镇,又能去哪里?北疆是镇北侯的地盘,幽冥殿的眼线无处不在……
怀着沉重的心情,沈清尘匆匆返回了医馆后院的小屋。
推开门,却见谢凌云已经苏醒,正靠坐在床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冷静。他看向沈清尘,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被盯上了。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