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窒息……
沈清尘(云青黛)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无底的寒渊,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刺骨的寒意与灵魂撕裂的剧痛交织,不断撕扯着他的意识。噬魂兽那毁天灭地的一爪带来的冲击,几乎将他的神魂震散。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玄阴之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神魂之中。这股气息与他同源,却更加古老、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与滋养的力量,一点点驱散着侵蚀他的魂煞与死气。
是谁……?
沈清尘艰难地凝聚起一丝神念,试图感知外界。他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冰冷但坚实的地方,身下是光滑的石面。周围很安静,只有细微的水滴声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冷的呼吸声。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狭小而简陋的石室。石室四壁光滑,似乎是天然形成,顶部有一道裂缝,透下些许微光,照亮了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檀香的冷冽气息。而他,正躺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简陋石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素白的、带着冷香的斗篷。
谢凌云就躺在他身旁的另一张石床上,依旧昏迷不醒,但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一名白衣白发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在石室角落的一处氤氲着热气的小水潭边,仿佛在凝望着什么。
是她!那个从祭坛冰棺中破封而出的白发少女!
是她救了我们?沈清尘心中剧震,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内伤,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听到动静,白发少女缓缓转过身。月光石般空洞的眸子落在沈清尘身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说道:“你醒了。”
她的声音清冷飘忽,如同山谷回音。
“是……你救了我们?”沈清尘沙哑着问道,目光扫过石室。这里似乎是噬魂兽巢穴附近的一处隐秘洞穴,竟然能隔绝那恐怖的存在?
“顺手而已。”白发少女语气平淡,“你们惊动了‘蚀魂’,若非我及时将你们拖入这处‘地脉灵眼’,此刻已成了它的点心。”她指了指角落那口氤氲着热气的小潭,潭水呈乳白色,散发着精纯的灵气和温热,显然有疗伤奇效。
地脉灵眼?沈清尘心中恍然,难怪此地灵气如此充沛,能暂时抵御噬魂兽的感知。他看向白发少女,心中充满了疑问:“你为何要救我们?你究竟是谁?与云家……有何关系?”
白发少女沉默了片刻,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壁,望向了遥远的过去。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缥缈:“名字……早已遗忘。你可以叫我‘白幽’。”她顿了顿,继续道,“云家……曾是我的庇护之所。但二十年前,一夜之间,满门被灭,鸡犬不留。”
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满门被灭”四个字,沈清尘还是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追问道:“是谁干的?幽冥殿?”
白幽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空洞:“不止幽冥殿。还有……更可怕的存在。他们是为了云家世代守护的一件东西,也是为了……我这具‘玄阴容器’。”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容器……”沈清尘咀嚼着这个词,联想到祭坛仪式,心中寒意更盛,“他们到底想用你做什么?”
“以纯净玄阴之躯为引,容纳‘幽冥鬼母’的一缕分神,成为她在人间的化身。”白幽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云家灭门,我被囚禁祭炼二十年,直至今日。”
二十年!沈清尘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女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竟已被囚禁祭炼了如此之久!她的心智,恐怕早已被漫长的折磨和邪术侵蚀得异于常人。
“那你现在……”沈清尘看着她空洞的眸子,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复杂的情愫,是同情,是警惕,亦或是同病相怜?
“仪式被你们打断,鬼母分神未能完全降临,但她的意志已与我部分融合。”白幽抬起苍白的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的、却令人心悸的暗红气息,“我……已非纯粹的我。救你们,或许只是残存的本能,又或许……是觉得你们,能带来变数。”
她的话让沈清尘心中凛然。与邪神意志部分融合?这究竟是福是祸?眼前的少女,是敌是友,越发难以判断。
“他的伤,很重。”白幽的目光转向昏迷的谢凌云,“赤阳本源近乎枯竭,经脉尽碎,寻常丹药无力回天。除非……”
“除非什么?”沈清尘急切问道。谢凌云的伤势是他最担心的。
“除非能找到‘玄阳玉魄’。”白幽淡淡道,“此物乃至阳精华所凝,蕴含磅礴生机,或可重塑他的赤阳根基。据我所知,黑风峪深处,有一处名为‘赤炎谷’的禁地,曾是上古阳火汇聚之处,或有玉魄残留。”
玄阳玉魄?赤炎谷?沈清尘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沉了下去。黑风峪深处,幽冥殿势力盘踞,危机四伏,寻找一处未知禁地,谈何容易?
“赤炎谷在何处?我们该如何前往?”沈清尘追问。
白幽摇了摇头:“具体位置,我亦不知。只知需穿过‘迷魂林’,越过‘断魂崖’,方能抵达。途中凶险,远超你们想象。而且……”她顿了顿,空洞的眸子看向沈清尘,“你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沈清尘心中一紧。
“幽冥殿不会善罢甘休。血鸩受伤,仪式失败,他们必定倾力搜捕。此地虽隐秘,但也非久留之地。最多三日,他们必能寻来。”白幽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此外,‘蚀魂’被惊动,巢穴附近已不安全。你们必须尽快离开。”
三日!沈清尘感到巨大的压力如山般压下。谢凌云重伤垂危,前路未知,强敌环伺……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没有选择。看着昏迷不醒的谢凌云,想起两人一路生死与共的经历,沈清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告诉我迷魂林和断魂崖的大致方向。”他沉声道。
白幽深深看了他一眼,空洞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她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一道由微弱光点构成的简陋路线图浮现片刻,随即消散。
“以此方向,百里之外,可见迷魂林边界。切记,林中幻象丛生,直指人心弱点,固守本心,方有一线生机。”白幽说完,转身走向水潭,不再言语,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沈清尘将路线牢牢记住,心中已有了决断。他艰难地爬下石床,走到谢凌云身边,探查他的脉象。伤势依旧危重,但在地脉灵眼的滋养下,暂时稳定。
必须尽快找到玄阳玉魄!这是救谢凌云唯一的希望!
他盘膝坐下,不顾自身伤势,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地脉灵眼散发的灵气,争分夺秒地恢复实力。前路漫漫,凶险未知,但他必须走下去。
石室中,只剩下水滴声,和两个伤者微弱的呼吸声。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更加艰难残酷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