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镇北侯府果然如谢凌云所计划的那般,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世子爷谢凌云不顾重伤未愈之躯,执意要亲往京郊几处香火鼎盛的寺庙道观,为病危的母亲祈福求药。他面色苍白,由护卫搀扶着登上马车,一副孝心感天动地的模样,引得府中下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玉姨娘闻讯赶来,在府门前拿着帕子抹泪,说着“世子爷孝心可嘉,但也要保重身子”之类的场面话,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和轻松。谢锋并未露面,只派了管家谢安出来叮嘱了几句“早去早回,莫要劳累”,态度看似关切,实则透着一股冷淡。
车队缓缓驶离侯府,消失在长街尽头。府内的气氛,随着谢凌云的离去,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那种无形的压力稍稍减轻,但另一种更隐晦的暗流开始涌动。
听雪轩内,沈清尘(云青黛)站在窗前,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目光平静。他知道,戏已开锣,自己该登场了。
谢凌云离府前,通过密道悄然送来两样东西:一枚可以短距离传讯的子母传音螺的子螺,以及一张侯府内几处可能藏有线索的隐秘地点草图,其中包括福寿堂小厨房的废料倾倒处、府中库房存放陈年药材的角落,以及……靠近外书房的一处废弃水井。阿厉留下的两名心腹死士,也已暗中就位,随时听候调遣。
沈清尘的首要目标,是确认王氏所中之毒的具体种类。唯有如此,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下毒之人。
他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衣裙,借口“心中烦闷,欲在府中散步静心”,只带了秋禾一人,缓步出了听雪轩。钱嬷嬷依旧称病不出,倒是少了许多监视。
他先是看似随意地走向府中的花园,冬日园景萧瑟,并无多少可赏之处。行至一处假山旁,沈清尘驻足,对秋禾道:“我有些口渴,你去大厨房替我取一盏温热的杏仁茶来,要现煮的,味道清淡些。”
支开秋禾,沈清尘目光迅速扫过草图,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绕过假山,向着福寿堂后院的方向潜去。他运转“幽影诀”,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
福寿堂后院颇为僻静,有一处专门处理厨余和药渣的角落。按照草图指示,药渣通常被深埋在角落的一小片花圃下。沈清尘抵达时,四下无人,只有寒风卷过枯枝的呜咽声。
他屏息凝神,仔细感知地面。花圃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他取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细长银簪,运起微薄内力,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浮土。很快,一股混合着苦涩与一丝奇异腥气的味道弥漫开来。是药渣!
他迅速扒开一个小坑,只见里面堆着不少深褐色的药渣。他不敢用手直接触碰,取出一个小巧的玉铲和几张油纸,迅速铲起一些药渣,用油纸仔细包好,贴身藏入怀中。整个过程不过数十息时间。
正当他准备将泥土恢复原状时,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寻常药材的阴寒气息,从更深处传来!他心中一动,银簪继续向下探去,约莫半尺深处,触到了一小块硬物。
挖出来一看,竟是一小片漆黑的、质地似玉非玉的碎片,边缘锋利,散发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这绝非药渣!
沈清尘心中剧震,来不及细看,连忙将碎片一同收起,迅速填平土坑,抹去痕迹,身形如电般退回到假山之后。
几乎在他藏好的同时,秋禾端着杏仁茶从小路另一端走了过来。
“世子妃,茶来了。”秋禾小脸冻得通红。
沈清尘接过茶盏,指尖微凉,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了,我们回去吧。”
主仆二人缓步返回听雪轩。一路上,沈清尘能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从暗处扫过,但他气息收敛完美,并未引起怀疑。
回到听雪轩,屏退左右,沈清尘立刻紧闭房门,取出那包药渣和那片黑色碎片。
他先仔细检查药渣。凭借前世阅历和《玄阴录》中记载的毒理知识,他仔细分辨着其中的药材成分。大部分确实是滋补元气、安神定惊的常见药材,与太医开的方子吻合。然而,在几味主药之间,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深、带有螺旋纹路的菌丝状残留物!这东西混杂在药渣中,极难察觉!
“这是……‘幽冥引’的孢子?!”沈清尘瞳孔骤缩!他曾在一本前朝宫廷秘录中见过相关记载,这是一种生长在至阴之地的诡异菌类,其孢子无色无味,极难检测,一旦入药,会缓慢侵蚀心脉,制造出类似心力交瘁、油尽灯枯的假象!这正是王氏症状的根源!
下毒者,竟然用如此阴毒隐蔽的手段!
接着,他拿起那片黑色碎片。碎片触手冰凉,隐隐有能量波动,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极其淡薄的……幽冥殿功法特有的阴邪气息!这碎片,像是某种法器或容器的一部分,或许正是用来盛放“幽冥引”孢子的东西!下毒者不慎将其混入药渣,遗落在了埋藏处!
线索指向了幽冥殿!难道下毒者是幽冥殿安插在侯府的更深层内应?目的何在?是针对王氏?还是以此牵制谢凌云?亦或是……与鬼哭岭的阴谋有关?
沈清尘心潮澎湃,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冰山一角。他小心翼翼地将药渣和碎片重新包好,藏入妆匣最隐秘的夹层。这些是铁证!
接下来,他需要查清这毒是如何被加入药中的。福寿堂小厨房由陈嬷嬷亲自看守,外人难以下手,那么问题可能出在……药材来源,或者煎药用的水?
想到此处,沈清尘目光再次投向那张草图上的另一个地点——靠近外书房的废弃水井。谢凌云特意标注此地,必有深意。难道那里是某种秘密通道的入口?或者与谢锋的秘密有关?
风险巨大,但值得一探!
是夜,三更时分,万籁俱寂。
沈清尘换上一身夜行衣,将“幽影诀”运转到极致,如同鬼魅般溜出听雪轩,凭借过人的记忆和身法,避开巡夜的护卫,悄然向那口废弃水井摸去。
水井位于侯府西北角,靠近外墙,周围杂草丛生,早已荒废多年。井口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半掩着,布满苔藓。
沈清尘仔细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运起内力,缓缓推开青石板。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井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他取出一颗小夜明珠,用丝线系好,缓缓垂下井中。微光照射下,可见井壁湿滑,布满青苔,井底似乎并无积水,而是……一条向侧方延伸的暗道!
果然有蹊跷!
沈清尘心中凛然,正欲仔细探查,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森然杀意的破空声,从身后袭来!
有人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