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传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在沈清尘(云青黛)看似平静的心湖中炸开了锅。
谢锋即将离府!北疆有变!幽冥殿可能派人前来!
每一个字眼都代表着巨大的变数与危机,但也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机遇!谢锋离府期间,无疑是侯府守卫相对松懈、他能够相对自由活动的唯一窗口期。然而,幽冥殿的介入,如同一柄悬顶之剑,让任何行动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梅需早作打算。”——青衣阁残部的提醒言犹在耳。他必须行动了,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尘表面依旧深居简出,维持着病弱世子妃的形象,暗地里却将“幽影诀”运转到极致,气息收敛得如同寻常闺阁女子,连钱嬷嬷偶尔试探的目光,都未能再察觉任何异常。他日夜不停地研读《玄阴录》,虽然其中大部分高深法门远非他现在能够修炼,但一些关于玄阴之气特性、感应以及基础运用的法门,却让他受益匪浅。他对自身灵脉的掌控越发精妙,甚至能隐约感应到侯府地底深处,似乎流淌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阴寒地脉之气,这或许与谢锋书房暗格中的秘密有关,但他暂时无力深究。
同时,他通过秋禾,再次向墨韵斋传递了一个极其隐晦的信息:需要一盆品相上佳的“绿萼梅”幼苗,并要求“花匠”亲自入府指导栽种。这自然是暗语,“绿萼梅”代表可信的男性联络人,“入府指导”则是要求一次面对面的接触。
这一次,回应来得更快。次日,秋禾便带回消息,墨韵斋已寻得一株难得的绿萼梅老桩,花匠三日后可随送花车入府。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飘着细碎的雪花。一辆装载着几盆冬季花卉的普通马车,从侯府侧门缓缓驶入。驾车的是一个面容憨厚、衣着朴素的老花匠,正是墨韵斋安排的人。
一切按部就班。花匠在管事嬷嬷的引领下,将花卉送至各院。轮到听雪轩时,沈清尘早已借口“冬日室内气闷,需移栽新花添些生气”,命人在院中一角清理出了一小片土地。
钱嬷嬷本想在一旁盯着,却被沈清尘以“嬷嬷年高,莫要受了风寒”为由,打发回屋取暖了。只留下秋禾和两个小丫鬟在一旁伺候。
那老花匠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年纪,手脚麻利,沉默寡言。他仔细地将那株形态古拙的绿萼梅老桩从盆中取出,修剪根系,培土栽种,动作娴熟老练,看不出丝毫异常。
沈清尘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廊下,看似在监督,实则全身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运转幽影诀,气息若有若无,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审视着老花匠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就在老花匠俯身培土,身影恰好挡住身后两个小丫鬟视线的瞬间,他的左手极其隐蔽地在地面上划过一个奇异的符号——正是青衣阁内部使用的、代表“安全,可接触”的暗号!
沈清尘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跳。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怕冷娇弱的模样,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秋禾道:“秋禾,去将我屋里那本《花经》拿来,我看看这绿萼梅日后该如何养护。”
秋禾不疑有他,应声而去。支开了一个耳目。
就在这时,那老花匠借着调整植株角度的机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快速说道:“青鸾泣血,暗夜将临。北疆鬼哭,幽冥窥伺。侯府东南角,枯井之下,三更时分,残月为凭。”
话音未落,他已直起身,继续若无其事地培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清尘心中巨震!这简短的几句话,信息量极大!
“青鸾泣血”——青衣阁处境危急,或有重大伤亡?
“暗夜将临,幽冥窥伺”——确认了幽冥殿即将行动的危机!
“北疆鬼哭”——点明了鬼哭岭是关键地点!
而最后一句,则是给出了具体的联络地点和时间!侯府东南角的枯井!三更时分,以残月为信号!
这老花匠,绝对是青衣阁的核心成员,而且地位不低!他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潜入侯府,并传递如此重要的信息!
很快,绿萼梅栽种完毕。老花匠收拾好工具,恭敬地向沈清尘行了一礼,便跟着管事嬷嬷离开了听雪轩,自始至终,未再多看沈清尘一眼。
秋禾拿着《花经》回来时,只见自家世子妃正望着那株新栽的、枝干虬劲的绿萼梅出神,苍白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决然?
“世子妃,花栽好了,外面风大,快回屋吧。”秋禾关切地说道。
沈清尘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由秋禾搀扶着回到温暖的室内。他的指尖,却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机会来了!与青衣阁残部正式接头的机会!就在今夜三更!
然而,风险同样巨大。那枯井之下是何处?是否有陷阱?这会不会是幽冥殿或者谢凌云设下的圈套?老花匠的身份是否绝对可靠?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沈清尘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想要获得更多关于幽冥殿、关于黑风峪和鬼哭岭的信息,想要得到青衣阁残部的真正助力,他必须冒这个险。
他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色,雪花依旧纷飞。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需要一套完美的说辞,来解释深夜外出的理由,更需要一套周密的计划,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
幽冥殿的阴影已然迫近,而他,这只蛰伏已久的青鸾,终于要振翅,飞向那未知的、危机四伏的暗夜。